屏息凝神,薑紫菀身上泛起一陣淺綠色光芒。
由搭在大白手腕處的雙手,蔓延至全身。
時間慢慢流逝。
在歷經對柳應屹來說異常漫長的三個時辰後,薑紫菀力竭癱坐,口中喘著粗氣,“你的大白沒事了,酒在給我喝一點。”
“拿去。”柳應屹把酒丟過去。
快速跑到大白身邊,小聲呼喚,“大白…”
朦朧中,大白聽到了柳應屹的聲音,緩緩睜開眼。
見柳應屹眼泛淚花的望著自己,抬手用手指幫他抹去眼淚,不知是難過還是開心的唧唧叫著。
“我沒事,我就是看到你沒事一下太高興了。”又指了指正在喝酒的薑紫菀,“是薑師姐救了你,我們倆都沒死。”
大白歪頭看了一眼薑紫菀,唧唧叫,柳應屹在側幫忙翻譯,“大白謝謝你呢。”
薑紫菀抽空回道:“不客氣。”
柳應屹和大白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訴說著戰後余生的欣喜。
至於柳應屹是怎麽活過來的,大白表示那會它太難過,暈了過去,什麽都沒看到。
繼蟾六口中那個由亨裕妖王執掌,造成此地慘劇罪魁禍首,極為神秘的通靈堂之後,柳應屹心中又多了一個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復活的疑問。
喝飽了的薑紫菀打斷了柳應屹的沉思,好奇的看著他和大白,“你是怎麽能聽懂大白說話的?”
柳應屹道:“跟大白溝通幾次自然就會了啊。”
薑紫菀側目,不信邪的跑去和大白交流。
然後就看她一會蹙眉,一會手舞足蹈學著大白的樣子唧唧叫。
最後一人一猴各講各的,看著她那十分滑稽的模樣。
柳應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強行忍耐著。
“你笑了!”察覺到的薑紫菀指著柳應屹叫道。
柳應屹忙正色道:“你看錯了,我沒笑。”
薑紫菀紅著臉道:“你就是笑了!”
柳應屹眼神飄忽,望向別處,咬著牙道:“我沒笑。”
不斷抽搐的嘴角將他出賣,薑紫菀氣鼓鼓瞪著他。
被瞪的如坐針氈,柳應屹乾咳兩聲,轉移話題。
正色起身,躬身施禮道:“此番大白得救,多謝薑師姐。”
這下把薑紫菀弄不會了,連忙擺手道:“那裡那裡,柳師弟這話嚴重了,你救我,我還沒來記得謝你。
還喝了你這麽多猴酒,說起來還是我佔了便宜。”嘴上是這麽說,但沒看出來薑紫菀那裡不好意思。
二人正客套,便聽大白暴躁的唧唧叫。
跳到池子上,瘋狂亂砸泄憤。
問過原因,柳應屹笑道:“好了好了,我給你想辦法就是。”
大白唧唧叫,表示不信。
一身毛最快也得半年才能勉強長全。
薑紫菀也很是好奇,柳應屹能有什麽辦法。
下一秒,她就差流著口水,去求柳應屹,讓他把手上那枚湛藍色的丹藥讓給自己了。
正是玉幽元君托玉朱元君煉製的煥顏丹。
“吃了它你的毛發就長出來了。”說著,將丹藥丟進了大白的嘴裡。
“喂喂喂,你就這麽……就這麽給大白吃了?”
雖然知道大白對柳應屹很重要,但她想不通。
這種對女性來說,比修行到陰陽境這種世間最高層次,還要重要的丹藥,就這麽給一隻猴子吃了……
雖然這麽想,但她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十分委婉的問:“那個……柳師弟,你這丹藥還有……”
不待她說完,柳應屹便把裝煥顏丹的瓶子丟了過來,“玉幽師叔就給我兩顆,再要沒有了。”
薑紫菀呆愣愣看著手中的藥瓶,‘就這麽給自己了?’
不真實的幸福感讓她隻覺整個人都暈乎乎,隨時要升仙的感覺。
趕忙道謝:“多謝柳師弟賜丹,日後赴湯蹈火,只要你一句話!”
柳應屹倒是沒放在心上,擺了擺手,淡淡道:“不用客氣,就當師姐醫治大白的報酬好了。”
這下輪到薑紫菀不高興了,再次給柳應屹講解道:“煥顏丹對你們男修來說確實不怎麽樣,但對我們女修,可以成仙的至高陰陽境,也比不上這一顆!”
腦中回想起當初玉幽師叔跟自己介紹煥顏丹的樣子,看了看薑紫菀現在的樣子,‘搞不懂。’心中嘀咕一句。
看著重新長出一身光亮毛發,轉怒為喜的大白。
對薑紫菀道:“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也不想理解。
我只知道,東西是拿來用的,只要用得其所,用的人能獲得滿足,就足夠了。”
一番話說的薑紫菀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也就不再爭論。
生怕被人搶走,趕忙吞下煥顏丹,而後神秘兮兮湊到柳應屹身邊,“我說柳師弟,又是猴酒,又是煥顏丹。
這倆隨便拿出一樣都是令人眼饞垂涎的東西,你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
“大白平安無事,師姐你也恢復了,那我們著手處理一下這裡的事吧。”柳應屹指向遠處的九座屍塔轉移話題道。
見柳應屹不想說,薑紫菀也很識趣的沒有繼續追問。
柳應屹之所以不想說。
一是因為柳應屹不知道眾位師叔給自己的東西都有什麽價值,因為這些東西無論價值幾何,他也不會拿去賣。
二是他不想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給薑紫菀看,財不露白,懷璧其罪的道理,這些年他還是學到了的。
給薑紫菀煥顏丹,那是因為他覺得大白的命更重要,也不想日後被人家說自己不仗義。
即便此刻他二人互相都有了大致的了解,勉強算得上熟絡。
始終根據天空顏色變化判斷時間流逝的薑紫菀看著處理完最後一具殘骸的柳應屹提示道:“柳師弟,九天了,這些可憐人終於可以安息了。”
這九天晝夜不停在心中默誦《太上救苦經》超度,焚化殘骸,使得柳應屹對純陽真氣的掌控更進一步。
若說先前對戰蟾六還需暗中蓄力才能將真氣聚於一指指尖。
現在他揮手便可在十指指尖瞬間凝聚出和之前威力相等的真氣。
同時,本就不是人的柳應屹無法對這些可憐人做到完美共情。
因為在它的思想概念中,首先弱肉強食是本質。
其次是師尊教誨,道法自然,一切都有其運轉規律。
自己能做的,就是幫他們處理身後事。
最後則是遵守天尊十戒第四、第八條,‘不欺善,惡反論;見人有憂,助為作福。’
將此行收獲梳理過後,柳應屹揮手滅掉了討厭的怪鳥。
對薑紫菀作揖告別,“薑師姐,此間事了,我還有事,我們就此別過。”
“柳師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吧?”
帶著大白剛走出沒兩步,柳應屹回頭疑惑的望著薑紫菀,“不知師姐還有何指教?”
薑紫菀快步追上,站在柳應屹身前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柳師弟,我的儲物袋之前被蟾六拿走了,我現在身無分文。”
由指了指自己這一身汙垢,“我現在連身換的衣服都沒有,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走掉嗎?”
“喔,那我在分師姐一些錢,出了這裡師姐自行離去就是。”說著,柳應屹就要拿錢。
薑紫菀臉都要氣綠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明白,我就有話直說了。
我一個人在外太不安全了,我想跟著師弟你。”
柳應屹一愣,拒絕道:“我們不同路。”
薑紫菀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毛遂自薦道:“柳師弟,你是不是對九州不太熟悉?”
柳應屹點點頭。
“我對九州可是很熟悉的哦,我可以為你做向導,免費的!”
柳應屹否決,“師尊叫我下山歷練,我可以自行探索,不敢勞煩師姐。”
薑紫菀恨不得一拳打死柳應屹,憤憤的舉起小拳頭在他眼前晃了晃。
將主意打到了大白身上,“柳師弟,這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說不定還有多少個這樣的地方。
你能保證下一次也可以全身而退?就算你能,那你能保證大白也可以?”
柳應屹看了看大白,“不能。”
“所以咯,帶著我吧……我可以自保!”薑紫菀可憐兮兮盯著他。
扭頭看了看大白,大白當即唧唧表示抗議,一副絕對不可能回三清山的樣子。
如此,柳應屹隻好妥協,“好吧。”
薑紫菀十分開心,但不甘心被連續拒絕,於是湊到他身邊揶揄道:“柳師弟,受了你如此多的恩惠,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柳應屹疑惑。
“我決定做你大哥!”
雖然有些好奇她一個女人為什麽要做自己大哥,但看著薑紫菀那堅定的目光和認真的神態。
柳應屹便應道:“好,大哥。”
本想戲弄他一下,沒想到他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薑紫菀一陣無語,但叫都叫了。
於是裝模作樣,一副前輩老大哥的樣子,拍了拍柳應屹肩膀,“嗯,不錯不錯,好弟弟!以後大哥就靠你保護了!”
正嬉笑。
許是失去了九座屍塔為基礎支撐,只見鳳凰島上空如泡沫消弭。
自中間朝四周緩緩消融,露出一輪皎月。
一陣涼風拂過,雖帶走了此地的血腥味,卻帶不走那令人驚悚的淒涼。
或許百年後,此地會重新恢復往日繁華榮光。
二人久違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忽然,薑紫菀指著殘垣東邊一株枯死的梧桐樹叫道:“小弟!你快看那邊是什麽!”
順著薑紫菀的手指移動目光。
只見一顆人頭大,泛著水波的猩紅球體,如一輪血月掛在梧桐枝頭。
“傳聞中,曾有鳳凰棲與此地, 才有了這鳳凰島的名聲。
沒想到這枯死的梧桐樹,亦有如此玄奇,居然能借助這詭異的陣法煉製出這麽一顆精純的氣血丹。”
氣血柳應屹固然知道,但他不是很理解薑紫菀為何會如此激動。
看著柳應屹疑惑的目光,薑紫菀解釋道:“我們平時拿妖魔全身血肉煉氣血丹,幫助宗門弟子突破煉精化氣,最多也只能將其血肉轉換三分之一而已。
你在看這顆,若是我沒猜錯,這是由那九萬可憐人的血煉出來的。
還僅僅只是血,這一顆分割出來,足以幫助數十名弟子突破,這難道還不夠嗎?”
柳應屹思量一番,“要我焚了它嗎?”
薑紫菀此刻的心情真是複雜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好奇問道:“我的好弟弟,大哥真想撬開你的腦袋好好看看你的腦子裡都裝了什麽!?”
柳應屹道:“沒長什麽,我只是覺得,這既然是那些可憐人的血練成的,那也該隨著他們一起去了比較好。”
薑紫菀神色複雜,虧了她還自詡濟世仁心,但和此刻的柳應屹比起來……
“小弟,大哥自愧不如,但你要知道,它為什麽早不出,晚不出,偏偏等我們從結界裡出來了才顯化?”
柳應屹搖頭。
“因為這是你應得的,這是九萬生靈對你的饋贈和恩賜,接受它,然後去滅掉那個人神共憤的通靈堂!”
薑紫菀越說越激動。
柳應屹平靜的心也被影響的動容幾分,於是在她的勸導下,欣然接受,“好,既然大哥如此說,那小弟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