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兔子今兒時運不濟,給那倆逮住了,此時正拚命掙扎。阿暇與從前剛來時,一模一樣,仍是小小的一隻。正將身爬在兔子背上,咬著兔子的長耳朵,兩個爪子,去兔子身上抓撓,緊緊地抱著。妙爾在後頭,也咬著阿暇的耳朵,也把兩個爪子,抱著阿暇。三個串成了一串。
兔子拖著那倆,爬出燈影來。那三個轉頭一看,見了弦姬站在那裡,都是一怔。趁這一寬松,兔子耳朵上阿暇咬得輕了些兒。那兔子趕忙一竄,拋下阿暇,得了性命,一溜兒跑了。阿暇大怒,撒爪子去追。兩個霎時不見。
這裡便只剩了弦姬妙爾兩個。那貓妖抬頭看著弦姬,碧瞳裡泛著微光,忽的輕輕笑了一聲,往上一躍,爪子在弦姬身上扒著,三兩下蹦到弦姬肩頭,斜斜地立在上面。
弦姬被嚇了一跳,又見貓兒跳上身來,怕它掉下去了,扭著身子給它在身上跑。又把手去,攬護著它。
妙爾站在弦姬肩膀上,轉頭對著她耳朵,口吐人言,說了一聲“走”。
弦姬聽了,吐一口氣,乖乖地續往前行去。
貓兒卻又再開口,在她耳邊說道:“我知道你心裡的事……”隻這一句,已把弦姬唬住了。又聽得妙爾續道:“說起來,你也算對我有恩。這件事情,不如我替你料理了吧。”
弦姬聽得摸不著頭腦,隻得把手去摸著貓兒,開口問道:“我怎麽還能有恩到你那兒了?要料理什麽事情?”
妙爾轉頭去舔了幾下弦姬的手,呵呵直笑,說道:“你不必驚慌,總之你有甚麽煩難的,我都能幫你。你放心罷,這一件事嘛,我雖說已有好久沒得幹了,卻還不很手生。必給你辦得妥妥帖帖,乾乾淨淨的。”
弦姬更是聽不明白,又再問道:“你要幹什麽事情?還要乾得妥帖乾淨的?”
妙爾把嘴,貼著弦姬的耳朵,陰惻惻地說了兩個字是“殺人”。
弦姬聞言一驚,把手掩住了嘴巴,悄聲問道:“殺……殺人?殺什麽人?”
那隻貓兒又是一聲冷笑,回道:“還能有誰?你今兒帶回來那個人,你還沒醒過來呢?還想跟他過?”
弦姬聽了,才曉得妙爾說的是鏡淵,一時腦中“轟隆”一聲,恍似看見了張玦給妙爾殺死了,屍身橫躺在地。忙問道:“他……他?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他?”
妙爾答道:“你沒煉過眼力,看不到人心,所以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
這樓上廊裡,每隔開五步之遠,方貼牆擺著燈案。此時夜漸深了,燈火微暗,廊間靜悄悄的,不時才有遠處姐姐房裡,隱約傳來一兩聲妖魔鬼怪的嬉笑聲。
“他本來一心尚存,此次出山歸來,我見他心已漸失,日後再要為人,已千難萬難。此時不死,也已不能再與你長相廝守。縱使他在外揚名,身登高位,也只是為禍世間而已。哼,這原本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人的死活,與我何乾?但你既與他婚配,我是在為你的事情操心。你雖跟了姐姐這許多年,心術未成,這一回給他引動了,倘若不斷此情,來日可要受苦。”
弦姬聽罷了這貓兒的話,腳下慢慢地挪步子,一頭呆呆地在心裡想。鏡淵今日才得歸來了,雖是有些寡情的言語形容,畢竟未曾做甚負心之事。早間見姐姐時,姐姐有些責他未去業師墓前上香磕頭。但鏡淵在外大事未畢,他心中焦慮,自然不及樣樣都辦得完備。且據鏡淵所言,山外戰事如此緊急,他回山求法,也是保國安民,造福世人的功德。難不成只是這樣,也抵得他一命相謝麽?
想罷搖頭說道:“我……我不懂。我看他如今還好,與舊時無多差別,怎的就難得為人?他也還未做甚……對不住我的事情呀。”
妙爾見是如此說了,冷笑一聲,再無一言,扭頭轉身,一躍落下地來。就擺著尾巴一路跑,霎時消失在燈影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