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就倒。
因为把他判定为入侵者的铁皮人消失了,入侵警告也跟着消失,现在的他似乎并不算一个入侵者。
工厂的路很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余弦看着一个个重复的铁皮人,再往后,铁皮人渐渐变成了部分是铁皮的人类。再到最后,他们身上的铁皮越来越少。
而余弦身上一点铁皮都没有,他猜测,自己应该是要带到最末端。
过了很久,他被拎着带到了人类的聚居地。
那里同样是一条漫长的流水线,除了流水线旁运作的是人类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余弦被带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类的尸体倒在地上。
余弦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类的体表特征好像并不完全像人。
他的下肢已经部分地变成金属,和铁皮人有点相似。
创口并不在腿部,而在颈部,利器所伤。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又升了一级,我成功了!”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癫狂地笑着,他的下肢慢慢变成了金属。
对他来说,金属化的程度像是某种身份的证明。
这个部分变成金属的人狂喜地重新站在了那具尸体的位置上,继续着相同的、重复的动作。
余弦左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就被刚刚带他过来的管员拖走。
他跟在管员后面,把插在尸体上的尖锐铁块拔了出来,藏进了自己的保安服里。
然后余弦看了看流水线旁缺失的位置,站了上去,毫无存在感和违和感地顶替了前一个人的位置。
在这儿活七天?
……听上去倒是挺简单的。
第15章血色车床(2)你好,你们在哪儿吃饭……
累。
这是余弦尝试了几个小时之后唯一的感觉。
作为在互联网公司程序岗被裁员、现在当着朝九晚五五险一金的保安的人,即使他在公司里因为写代码到十一点,骂了老板一顿拿钱走人,那时候的感觉也和此刻坐在流水线旁并不一样。
前者是倦怠,后者是麻木。
一件件相同的东西被用相同的手法重复地处,让人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轮回,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让人渐渐放弃了思考的能力。
每个人或机器的眼前都顶着一块电子屏幕,上面红艳艳的数字记载着每个人处好的产品的件数。
就像这一个个数字就能代表流水线上每个人或机器人的人生。
余弦:……好累。
他左边的人目光空洞,眼神麻木。
而右边的人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但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们似乎都在注意着余弦,但余弦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
流水线依旧轰鸣,此刻的场景像是某个电影乏味无趣的前奏——这样漫长的前奏会吓跑许多喜欢在前三分钟看到爆点的人,又像是某个人一望无尽的贫乏人生,漫长而没有任何尽头。
余弦打了一个哈欠。
而他只感觉到困。
还有点儿饿。
卡牌“嘬嘬嘬”似乎并没有生效,余弦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些卡牌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生效。
“叮——”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工厂都传来一声巨大的噪声,刺人耳膜。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纷纷从流水线上走开。
“咚!”
刚刚坐在余弦右边的人应声倒地,余弦转过脸,低头看着这个男人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他的手指蜷曲,面色青黑,看上去状况并不是太好。
“呃……你还好吗?”余弦想上前问一问,倒地的男人却忽然双目赤红,抬起眼死死地盯着余弦。
“把你拉下来……我就能……”他的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眼里的疯狂神色越来越浓郁。
男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余弦的手,后者却迅速地收回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倒在地上的人扑了个空,惊诧地看回自己的双手。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
无数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这个一直存在感极强的外来者。
工厂的灯光昏暗,在流水线停止之后,整个空间一下就寂静到可怖。
只剩下人类们缓慢走动的沙沙声响。
地上仍残留着新鲜的血腥味,腥而湿热,让工厂的热气开始蒸腾。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里的任何地方都有锈蚀的血迹。
墙皮被剥落,铁皮翻折,阴沉而闷热。
男人又一次想抓向余弦的脸,余弦站起身,往后退一步,男人就重重地砸在地上。
“嗵!”
一声闷响。
余弦完全状况外地往下看了一眼,友好地问:“需要我把你拉起来吗?”
他抓住男人直直朝前伸出的手,一把把他扯了起来。
真重,但还可以接受。
余弦自认为虽然拉着人跑的力气没有,但毕竟他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把人拉起来的力气还是有点儿的。
男人血红色的双眼瞪大了,更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直接被余弦拽起来的手。
他的双眼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比起困惑,更多的是恐惧。
余弦并没有穿着统一的制服,他身上的是深蓝近黑的保安服,布料挺拔利落,衬得他整个人都尤为高挑。
深棕色的中长发柔软地垂落,并不过分长,额角还扎了个小小的垂落的麻花辫——值班的时候无聊编的。
整个工厂流水线上的人类死死地围着余弦,盯着他,随时等待着上前攻击。
余弦却浑然不觉,站在原地向四周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看余弦许久没有动作,又一个男人扑了过来。
整个似乎余弦忽然向前走几步,困惑地问:“你们在哪儿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既然是钢铁工厂,总不能把人饿死了吧?
可他刚刚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放饭的地方,这群人难道不饿吗?
扑上来的男人正正好扑了个空,也创到地上。
又是一声巨响。
余弦一转头,倒在地上的男人脸先着地,手脚扭曲,死死地抓着地板,嘴里发出呜呜的喊声。
好心的余弦又把人扶了起来,顺便帮人拍了拍背后的灰,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哪儿吃饭?”
他保证他只吃一点儿,就一点儿。
绝对不是到鬼域里和他们抢免费大锅饭的。
余弦觉得自己的问句已经相当友善了,对方的身体却开始剧烈地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似乎刚刚的接二连三地失败了的攻击就已经消耗了他们绝大部分的力气。
男人通红的双眼里流出血泪,死死地盯着余弦。
余弦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