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寻找一块石头。为了它代表的财富。”凯特坦白道,“至于石头究竟在哪里我并不确定,知道的只是大致的方位。”
他配合地说,态度冷冰冰的:“这是我知道的......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知道的全部。
这么说的他,已经直白地把“我不会透露更多”给写在脸上了。
赫露依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她当然可以态度更加强硬,也可以实际动手试试看他是否真的像他宣称的那般会保守秘密。
只不过这会相当耗费时间。
再怎么说凯特也是个念能力者,哪怕耗光他的念,他的身体强度也足以抵御大部分的伤害。
而且,刑讯的关键可不是疼痛,而是寻找到对方的心理防线??在这个方面赫露依也不过听过一点点皮毛,她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没有实操经验自然也没有自信。
毕竟,赫露依思考起自己对两个弟弟做过的事情,有点苦恼地想,她只是为了照顾他们,增强耐力和抗击打力,又不是为了摧毁和折磨。
要是换做伊尔迷,他说不定会非常擅长。
赫露依突兀地想,并且思考起了要不要在这方面也领先弟弟的必要性。
但不管怎么说,不是现在。
图书馆的调查结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解析。
这甚至也建立在凯特提供了金的猎人执照编号之后,已经使用电子数据库的图书馆自然也能够查阅相关的出借记录。
非常简单的查询,甚至都不需要糜稽出手。
一同前来的凯特脸色还是很差,不知道是因为伤口没有彻底恢复还是因为心情不好:“我说过的。”
他重申到:“我也需要知道金的动向,因为这样我才没有逃跑。”
考虑到他和赫露依初见时曾一度摆脱了追踪,这番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不。”赫露依一口否决,“你做不到了。我现在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
而奇怪的是,这一刻凯特却笑了。
“我只听到金这么说过。”他的神色甚至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听起来很像狗??抱歉,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总之,比起人类更像是野生动物。”
赫露依看了他一眼。
作为被挟持的对象,凯特的态度有点过于轻松和坦然了,也并没有表达出对她的怨恨或者反感,赫露依能够确定这个。
甚至……………还有些探究和好奇?
他望过来的目光全是观察,就仿佛已经认定她是什么别的生物。
赫露依转移了话题。
“之前追踪你的时候。”她询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经过的有一个巷口,地上堆满了垃圾,混杂着破碎的玻璃。”凯特指了指赫露依裙摆上的银饰,“再怎么速度快得一闪而过,还是反光了。”
赫露依有些惊讶。
她或许行动上有一些纰漏,但那也不应该是随便就能察觉到的异样,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凯特进一步解释道:“我本就有被追踪的预感,只是借此得到了确认。”
金?富力士借阅的书目是这个图书馆仅有一件的孤本。
现在糜稽应该已经通过悬赏之类的方式去确认这本书的内容了,毕竟那里面充斥的专业知识也需要专家的相关解答,和确认委托人的情况一样,都需要一些时间。
而赫露依没有想到最先到来的,居然是席巴的电话。
“糜稽?”电话接通的时候赫露依下意识地喊道,然后从对面一瞬间的沉默中猜出了结果,“……………父亲?”
母亲的话会忍不住第一时间就说话,赫露依心想,这一点母亲和糜稽是一样的。
只有席巴,当然只有席巴,这样沉默的等待,就像一直以来的考察和打量。
“赫露依。”果不其然,对面响起了席巴的声音,“目前的情况,糜稽已经全部向我说明汇报了。’
“是的。”赫露依应道,原本靠坐在椅子上运转练习着念的她往前坐了坐,仅有四分之一的身体落座,背也挺得更直了,“我需要怎么做?”
“先确认对方是否是‘金?富力士‘。”席巴答道,“据我所知,金的踪迹神出鬼没,考虑到猎人执照的号码对上了,那个‘凯特’确实可能是他的弟子,截止到目前你们没有发生足够激烈的冲突,这个状态继续保持。”
赫露依从席巴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就像她发现了席巴对这个任务目标的称呼,“金”,而不是“富力士”。
“……...……你认识他,父亲。”
一时之间无人作答,而赫露依听到了熟悉的尖叫声。
啊。赫露依心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那里还盘旋着基裘操控的念。
时隔一个多月,母亲的尖叫还是那般有活力。
赫露依礼貌地等待着父亲对母亲的命令......又或者说安抚,有人捂住了听筒,她没能听太清楚。
“如果真的是他,”过了一会儿,重新上线的席巴回答道,“这极有可能会变成不划算的生意...……而且,这还不是能够交给你的任务。”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哪怕知道父亲并不能看见,“我不会去挑战注定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估计也就是父亲对她没有杀死或者折磨凯特,而感到满意的原因了。
冲突没有上升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揍敌客并不害怕这个,但这的确避免了麻烦。
就像亏本生意也是生意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没有哪个资本家愿意经历这个。
“你这次的任务修正了。”席巴说,“从杀死变成了确认并跟上对方的行踪,猎人协会内部对于‘金?富力士‘的下落发起悬赏。虽然我们是杀手,但没有必要放过已经到手边的酬劳。”
赫露依当然理解。
就像她对糜稽做的那样,这又是一个“给的实在太多了”而灵活变通了原则。
这样一想伊尔迷坚持要积攒戒尼的行为确实也能理解了,很多时候这是非常好用的筹码。
“好的。”她应道,“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又是一阵停顿。
赫露依耐心地等待着,电话没有挂断,明明父亲向来珍惜他的时间。
“你希望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再向我汇报,这很好,一直以来你对于任务的态度都很严谨。”席巴说话的语速......有一些缓慢,就好像他在为接下来说的话而感到迟疑一样,“但我不止是揍敌客的家主,同时还是你的父亲。”
“我不理解。”赫露依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困惑,“是我做错了吗?”
“这不是考试。”席巴回答,“并不是只有‘对‘或者‘错”的标准。我的意思是......除了汇报‘之外,还可以有“商量‘、‘求助‘、‘聊天‘或者别的需求。而你不必担心这会是对我的打扰。”
赫露依在这一刻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可声带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丢掉了一样说不出话。
父亲似乎从未表达过他的温和......不,或许也是有的。
从来不会记忆模糊的赫露依心想,她记得席巴每一次抚摸着她的头顶,教授着她关于揍敌客的重要准则,可这一次好像更加不一样。
要是这个时候能够看到父亲的表情或者闻到父亲此刻散发的味道就好了。
赫露依突然很想顺着电话线出现在席巴的跟前,回到枯枯戮山上......回去。
回家。
这样的话,她就能够确认这份食物是否是美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闻不到也吃不着。
“如果我恰巧有要事,还有语音信箱。”席巴听着赫露依的呼吸声,这很难得,他在心里想,赫露依很少会失误地发出声音,“我会在听后尽快回复你。”
“......嗯。”赫露依发出了简直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然后又匆匆改口,“我是说......我知道了。”
“你的母亲还有话要和你说。”席巴的话音刚落,基裘的声音就迅速贴了过来,“赫露依!“
她像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出去了这么久,你怎么只和糜稽说的那么开心!”
“母亲,我们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赫露依纠正,“而且糜稽并不觉得开心。”
她很确定自己只是在纠正,没有告状的意思。
“噢。”但不知道怎么基裘笑了起来,“你的弟弟有点害羞,实际上他很高兴。”
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就连这一次的通讯都是糜稽提醒我的呢......自信一点,你很受欢迎,赫露依。”
赫露依有些迟疑。
她知道有多固执,也多少意识到母亲的认知可能会和实际情况产生偏差,但母亲并不会编造谎言,既然“提醒”的话…………….
思考到糜稽之前说过“傲娇”是一种非常“萌”的属性,赫露依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她现学现用道,“糜稽是傲娇啊。”
“的确哦。”伴随着席巴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的咳嗽声,基裘赞扬地回答道,“我真为你们之间的和睦而感到高兴。”
“不过??”她语锋一转,声音也骤然一沉,“你完全没有想过要联系我吗,赫露依?认为妈妈派不上用场?”
和一贯的尖叫不同,她这一次声音又轻又滑,哪怕听筒里传来有些失真,也依旧......黏稠而又危险。
呆在赫露依体内的,那团不属于她的念似乎还在蠢蠢欲动。
“我以为母亲可以确定我的平安。”她指的是基裘曾经说过的话,这团念的作用之一就是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而这一刻电话里传来了刺耳的摩挲声,那是基裘的长指甲摩擦着金属听筒的声音。
原本安静躺着的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满,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在赫露依的体内开始横冲直撞。
“我知道了。”赫露依立刻说,“我之后会记得和您保持联络的,‘妈妈‘。”
她甚至还乖顺地改变了习惯的称呼,基裘立刻就笑了:“好孩子。”
“注意安全。”基裘像是担忧的母亲一样给出了自己的忠告,“还有,保持警惕......离外面的人远一点,他们不怀好意,只会试图伤害你。”
“赫露依,我的孩子。”亲昵的、怜爱的,关怀在这一刻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你属于揍敌客。
赫露依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她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