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整通电话的凯特保持了沉默。
再加上之前这位揍敌客小姐和“糜稽”??从声音听起来像是她的弟弟,两次的通讯足以让凯特对于这个杀手家族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
揍敌客。
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位于巴托奇亚共和国。然而家族成员的人数和长相均不为人知,他们的照片一张就足以价值一亿戒尼。
能够知道“曲肢”都是金曾经随口一提的结果了,更多的事情就像常年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的枯枯戮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的一阵清风才得以撞见它的面容。
从一开始,凯特就察觉到了这位至今还没有告诉他名字的揍敌客小姐,奇怪的地方。
并不是他率先认为她比起人类更像是野兽,而是因为她看过来的目光本就像是打量着什么别的生物。
而值得庆幸的,是人类似乎不在她的食谱里。
她和糜稽的对话也充满了上对下的压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单方面表达着自己的需求,却在挂断电话之后露出了......类似不知所措的茫然。
凯特知道她对视线的敏感。
可对动物的观测时间是有限的,每次面临一个新的物种,他都需要在惹怒对方之前获得更多的情报,为此适当的冒险也很有必要。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一度将野兽的粪便涂在自己的身上,更替穿着并伪装起幼兽的步伐和声音,这点尝试完全不算什么。
而刚刚结束的这通来电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当男声响起的瞬间,瞧着揍敌客小姐骤然变化的姿势,“紧绷”??凯特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对方。
她在不自觉地紧张,试图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同时,凯特因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进一步地保证而松了口气??金之前有提到过,他和一个揍敌客交过手,应该也就是这位揍敌客小姐的父亲了。
就是金?富力士是一个足够神奇的人,神奇到和他频繁来往的、能够称之为“同伴”或者“朋友”的存在也会想要对他翻白眼,因此受到无数次牵连的凯特冷静地想,但这也是等另一位揍敌客赶到这里的事情了。
凯特并不是有意偷听揍敌客家族之间的通讯。
只是这次的事情和他息息相关,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对话会从工作如此丝滑地转向了私下的亲情表达,至少一开始听到“我也是你的父亲”那一句话的时候,凯特忍不住为这样的和睦而露出了笑容。
很早就失去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孤儿的凯特并不了解父女之间的亲情,但不妨碍他欣赏这份美好。
原来揍敌客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不同………………然后凯特发现自己高兴早了。
伴随着高昂的女声,那位“母亲”话语里的保护欲和掌控欲溢于言表。
“外面的人都不怀好意,你只会因此受伤”??就算再怎么对孩子放心不下,这句话也不太对劲吧?
应该是小心“坏人”,而不是“所有的人”,就像是生怕受到一点危险一样想要用温室将植物密不透风地保护......却也剥夺了它们抵御风险的能力。
更别提,对一个揍敌客来说,大部分会感到危险的,应该是别人。
现在心口处的伤口都还没彻底愈合的凯特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及最后的那句……………“你属于揍敌客。”
这比“你是个揍敌客”还要让人喘不上气,语言变成了枷锁,像是项圈一样锁住了孩子的咽喉。
这是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凯特并不确信,但他知道除了人类以外大部分的动物都不会这么做。
哪怕是被从悬崖上推下去的幼鹰,也好过这样的驯服??用威压,用恐惧,用爱。
这也是为什么凯特喜欢动物多过于人类,即使是号称最为狡猾的凶狸狐相较之下也显得纯粹,善意和恶意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而随着电话的挂断,赫露依似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回望着房间里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望向她的凯特:“你听到了。‘
“假如这让你不适,下次我会避开。”凯特回答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这会方便我对你的称呼,我不能在外面叫你揍敌客‘。”
“你已经见过我的念能力。”他甚至还猜到了赫露依可能会有的担心,“不是诅咒类,不是调查类,不是操作系,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我能力发动的一环。”
“知道名字也不会是发动的唯一条件,太容易满足的情况不具备“制约”的作用。”赫露依迅速复述起了自己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念能力讲解,察觉到了凯特对于自己名字的执着。
“为什么”的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很快被“家人以外的人的想法无关紧要“而替代。
但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揍敌客”这个名号有些过于响亮了,赫露依还是被说服了:“赫露依。”
“赫露依。”凯特叫着这个名字,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之下,白色的头发隐隐泛着光泽,竟有那么一丝像是席巴的银色,“我记住了。”
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凯特看起来更加放松多了,甚至于第二天早上还邀请了赫露依要不要一起晨跑。
因为有人在身侧、根本睡不着觉于是干脆冥想了一整晚的赫露依断然拒绝:“这种锻炼不会有什么效果上的提升。
“我并不是为了锻炼,这里是我的故乡。”刚刚扎了一个高马尾的凯特推门而出,“那我就自己去了。”
他的态度充满了随意,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而当他离开之后,原本靠坐在床上的赫露依紧接着出门了。
她这次特地找了一套相对没有那么显眼的衣服,没有饰品的点缀,没有飘逸的裙摆,灰黑色的长裙颜色暗沉,虽然还是有蕾丝......但一点都不出挑了。
犯过的错误有一次也就够了,考虑到凯特同样身为念能力者,赫露依这次的跟踪比上次更远了一段距离。
她已经记住了凯特的味道,哪怕超出了视力范围也不用担心跟丢。
他先去的方向……………是南面的富人街。
在楼顶间跳跃穿梭着,高耸的大楼遮掩着赫露依的身形,凯特沿着马路跑步的速度并不算快,以至于赫露依在赶路的同时还能够留神观察着四周。
这里确实就显得有钱多了。
明显密集起来的人流量,衣装得体而又步履匆匆的行人,车水马龙的喧闹声。
赫露依注意观测着。
凯特有在某处地方稍作停留吗?他有和别人刻意地靠近吗?他说他不知道金的下落,却不代表他没有和对方联络上的手段。
当凯特拐进一个杂货店的时候,赫露依从楼顶一跃而下,急速的坠落吹起了她漆黑的长发,落地的动作却如此轻盈。
她弓着身,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幸运的是,这间店铺的玻璃是透明的。
他站在最外层的货架旁,不用跟进去也能发现他在看着零食,最终抓了什么走向了收银台。
当他出来的时候瞬间闪到墙壁的身后,赫露依很快跟在凯特的身后。
跟着跟着赫露依发现,他们走到了贫民窟,还是昨天他们相遇而大打出手的地方。
甚至,凯特的面前出现了那些试图打劫她的未成年混混。
“拿着。”凯特将装着饼干和面包的塑料袋递了过去,“最近小心一点,可能会出现不止一个你们没有办法击倒的对象。不要乱来。”
站在他对面的那些人说着“我们也是想着快要入冬了需要存更多的食物了”,说话的口气让赫露依想到有的时候的糜稽。
她对自己的发现也有点意外,意思是这些人是凯特的弟弟?
那人数未免也太多了。而且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不相像。
再考虑到人类以十个月为一个孕期,这也不合常理。
“我知道。”凯特摇头,“正像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这段时间不行。”
他们又说了什么才简单地告别,看着凯特又在继续深入,他前进的方向非常明确,赫露依迅速打起了精神。
直到她看见凯特在一个废墟旁的墙角站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罐头,“嘭”地声响过后,随着包装的打开,鱼的味道也跟着散发了出来。
凯特蹲了下来,对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
很快,从压倒在集装箱的废旧木板底下,钻出了一只大猫和几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这并不是凯特投喂的唯一的动物。
跟在他的身后还看到了翅膀受伤的小鸟,走路一瘸一拐的黑狗,不止一窝也不止一个。
当凯特又一次掏出火腿肠的时候,看了半天的赫露依终于从拐角走了出来:“你不可能救助全部。”
“但我没有办法无视已经看见的。”对于赫露依的突然出声,凯特一点也不意外,他梳理着小狗已经打结的毛发,“他们也只是暂时需要我的帮助。”
赫露依注意到了“他们”而非“它们”的人称代词。
“我知道你会接受我的邀请。”凯特甚至还自顾自地继续说呢,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根火腿肠,一根自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把另一根递了过去,“你要尝尝吗,赫露依?“
在吃着东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时之间赫露依竟想到了糜稽。
母亲对这个习惯很不满意,她认为这个做法非常没有教养,以至于在餐桌上,他们总是保持着安静,就连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都不允许发出。
可是糜稽偷吃零食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这个,他曾经说他都刚吃完薯片就碰键盘了,再说了“妈妈一直都觉得我不听话,也不差这么一点”......突出一个债多不愁。
也许是赫露依的沉默太久,凯特都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去:“我忘记了,你是个揍敌客,可能吃不惯这个,还有陌生的食物也......”
“毒素对我无用。”赫露依摇头,“还有,就算是揍敌客也是会吃零食的。不要有奇怪的误解。”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补充了一句:“这不足以收买我,我也不会另外付钱。”
“我没有这些打算。”凯特真没忍住笑了,“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