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糧食在上個月就已經吃光了,現在他只能每天上山采野菜,勉強維持生活。
此地名為石橋村,龍飛兒時跟隨母親逃荒到了這裡,雖然暫時遠離了戰爭,但生活卻難以為繼。
連年的乾旱和蝗災,加上不時有逃荒流民的侵擾,讓糧食變得極為稀缺。
石橋村裡的人很少,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逃荒而來。有的是農民,也有家道中落的土財主,受這場戰亂所禍,讓他們不得不在此謀生。
這裡之前是一片荒蕪,雜草漫野。經過了人們十幾年的開墾,荒地越來越少,能夠長出莊稼的地漸漸多了起來,但日子依舊十分艱難。
龍飛從小就是在這石橋村裡長大,饑餓和寒冷伴總是隨著他,使他的童年並無多少快樂。
人間的疾苦往往總是伴隨著噩運,幾年前的某一天,龍飛傍晚回家後,發現母親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他上前一看,母親已經沒了氣息。
早些年他的母親得了瘟疫,一直不見好轉,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艱苦的生活。
現如今,龍飛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
今日,天下著蒙蒙細雨,陰沉沉的,像是被鋪上了一層黑紗,不見陽光。
傍晚,龍飛隱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嘈雜的打鬥聲,隨著龍飛不斷靠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龍飛俯下身體,透過路邊又高又密的雜草,看到了令他永久難忘的場景。
只見一個拿著長刀的濃須大漢正追砍著一個血跡斑斑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用的是一柄劍。他的腳步已凌亂,看上去極為虛弱,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但奇怪的是,他仍然可以不斷擋下襲來的長刀,盡管早已處於下風。
龍飛很替他著急,雖素未平生,但還是不忍看到如此殘忍的場景。
中年人的劍越來越慢,鮮血不斷的從他身上湧出,眼看就要被大漢的長刀劈中。
就在這時,突然飛出了一束刀光,打在了那柄長刀之上。大漢的手腕一松,長刀被振飛出去。緊接著,又是一束刀光,徑直穿過了那大漢的咽喉。
一股鮮血流出,大漢用手捂住咽喉,眼神充滿了恐懼。
大漢倒下之後不久,從雜草中走出了一個人,年齡和那中年人相仿,戴著寬大的鬥笠,披著蓑衣。
他慢慢的走到了那中年人面前,緩緩道:“走吧,別再出現。”
中年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暈厥,沒有回應。
他的看了中年人一眼,徑直走開了,不一會,便無影無蹤。
夜色降臨,細雨斷斷續續的下著,中年人依舊躺在原地,龍飛依舊在遠處注視著他。
又過了一會,龍飛走了過去,用手試探了中年人的氣息。很微弱,但是存在著。中年人的血流了遍地,周圍的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腥喂。
龍飛轉過身邊跑邊俯下身不停的嘔吐。他還未見過死人,還未見過如此瘮人的場景。雖然那個中年人還有一息尚存,但龍飛卻怎麽都不敢再靠近了。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除了月光發出的微光外,周圍沒有一絲光亮。
龍飛用手探著身旁人高的雜草,不斷的往村裡奔去,因為他要去找一個人,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這個人。
不光是龍飛,每當石橋村的任何人碰到了困難,亦或者想不通該怎麽拿主意的時候,都會去找這個人。
這個人仿佛無所不能,懂得如何把土地從貧瘠變得肥沃,會教村民如何製造工具,會觀測天象,會辨別從哪裡打井才能出水。
村裡有人猜測這個人之前是朝廷的大官,因為他的言行舉止,都無不展現著高貴的教養。
這個人飽讀詩書,為了傳教授業,他在自家門口開設學院,教石橋村裡的孩子讀書識字。
這個人精通醫學,認識任何草藥,曾有人稱讚連宮裡的禦醫都比不過他。村子裡有人生病,他總會提著一口藥箱去診治,而且從來不收診費。
石橋村的人們無不尊重他,都將他視為自己的親人,有的人寧可自己餓死也要將僅存的糧食送給他吃。
他姓顧,人們尊稱他為顧先生。
龍飛摸著黑來到了顧先生的住處,還沒有進院,遠遠的就看到顧先生站在門口望著他。
待龍飛靠近,顧先生道:“那個人還活著嗎?”
龍飛回道:“還活著,但氣息很弱,就要死了。”
顧先生急切道:“他在哪裡。”
龍飛回道:“出村五裡外的蘆葦地裡,旁邊有個廢棄的漁船。”
顧先生道:“我先過去,你去找林四,和他弟弟一起去,不要聲張。”
林四很早就成了孤兒,從小和他弟弟相依為命,之前他的弟弟得了麻風,已經奄奄一息,是顧先生救了他弟弟,還不時送來一些糧食照顧兄弟二人。
林四和他的弟弟發誓會用生命來報答顧先生。
他們幾人將那受傷的中年人抬到了顧先生的房裡。
顧先生掀開中年人的衣服,不由得驚歎。龍飛等人也轉過頭,不忍直視。
林四道:“這個人身上被砍了十幾刀,流了這麽多的血,居然還能不死。”
龍飛道:“我親眼所見,他即使身受重傷,依然能和要殺他的人打的有來有回,一定是武功很高的人。 ”
林四道:“我明白了,因為他武功很高,所以身體像是鐵打的,異於常人。”
顧先生忙著給那中年人包扎傷口,上過藥後,血總算是止住了。
顧先生道:“你說的不錯,但除了身體強實之外,在此之前一定有什麽事讓他意志堅定,否則僅靠身體,很難支撐著不死的。”
龍飛道:“當時有一個頭戴著寬大鬥笠的人救了他,不然他早就死了。”
顧先生看向龍飛,道:“還有一人?”
龍飛回道:“那個人武功極高,僅用兩把飛刀就能無聲無息的殺人,奇怪的是,他在救下這人以後,又對這人說叫他別再出現,之後轉身就走,也不管這人的死活。”
顧先生道:“既然那人武功極高,就不可能察覺不到你在這附近,他之所以走,是應該是算到了你會去救。”
林四疑惑道:“那人怎麽會篤定龍飛一定回去就他,這個中年人的身份不明不白,萬一是個歹人,救活了恩將仇報怎麽辦。”
顧先生道:“那人也未有十足的把握,可能他覺得自己這麽做已經足夠,是死是活交由天定。”
顧先生轉頭看向正昏迷的中年人,道:“至於他是不是歹人並不重要,傷的如此重,就算能醒過來,也應該是半個殘廢了。”
顧先生又道:“這個人暫且先在我這裡養傷,你們先回去,一定記住不要聲張。”
龍飛三人辭別了顧先生,離開了。
夜色已深,秋風不斷。顧先生望著這個中年人,臉上不覺的露出深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