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還是你 第3章 往昔

女子的身影穿行於錯落的樓閣，直至一扇未展開的門扉，細膩的紋理雕刻映於門扉，從中心延展至兩側。女子纖細的雙手放置於門縫的兩側，短暫的休息後，雙手稍一用力，連接處傳來的吱呀便促使著門向內側偏離。

“小姐！林公子他，他又來了！”女子倉促地行禮後，奔跑所帶來的影響還未消散，激動的話語不時夾帶著急促的呼吸。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屋內的少女聽罷女子的消息，依舊從容的梳理著妝容。精致的梳妝盒緩慢地關上，少女轉頭朝女子道:“欣兒，你看我這妝畫的合適?”

“合適，當然合適，我們家小姐天資動人，有何不合，只是林公子那邊……”女子看著少女的臉，自身面頰的油光帶著依然滲透而出的汗水，卻始終無法掩蓋她的笑顏。

“欣兒，你看你，都急成這樣了。”少女緩步走向女子，順手執起桌上的手帕，溫婉的看著女子，注視著，輕拂著，擦拭著，將女子臉上的汙濁抹去。手帕被放回原處，少女將女子摟進自己的懷裡，輕聲著:“林公子那邊不著急，父親不會輕易答應他的，放心吧。”

潔淨的面龐映入少女的雙眸，疲憊的女子如孩童般依偎在少女的身懷。女子與少女對視，澄澈的瞳孔望著少女，扭捏的開口:“小姐，欣兒實在是不懂，林公子哪裡不招你喜歡，他也算得上是個才子，配得上您這個佳人啊。”

少女看著女子，嘴角微微地上揚，輕撫著女子，口中呢喃著:“可欣啊，我也無從知曉啊，我是為何不喜於他呢，我也挺好奇這個答案呢，或許，是他來的時候不對吧。”

“你也真是的，小姐。”惋惜和不解蘊藏於話中，可欣還想對少女繼續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最終還是不舍地起身。

“那欣兒就先行去換件得體的衣物，以陪伴小姐今晚的出行。”少女並未答應，只是點頭示意可欣。

前一刻敞開的門扉被合上，屋內的燈火又被點燃幾盞，另一側桌上的文案被略微翻動，稍顯粗糙的手在之中幾頁騰挪，動作持續的時間並不久。片刻，屋內燈火不在依舊，門扉又再一次的閉合。

會客廳內，老者正與一位少年相談。

老者恭敬卻又迅速的行禮，而後出口:“林公子你能蒞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言語之間不曾帶有諂媚，始終如一的面容稍稍帶上一絲慍色。

“晚輩此次到訪確有打攪，但此次來訪實乃不得已而為，還望前輩海涵。”少年禮貌的回禮，談吐之中從容自若。

“無妨，無妨。”老者揮動著左手，示意少年坐下，隨後又言:“別以為我不曉得你的心思，我同意你們相見，並不代表我認可你。”

“晚輩知曉了，不過最近宋林城並不太平，還望宋家主多加小心。”少年正視著老者正色的說道。

老者轉頭看向一側，緩緩開口:“這個時間鵠兒應該正要練劍，你去找她便可。”

“謝過前輩，晚輩就先行告辭了。”少年眼中洋溢著自信與堅定，起身對著宋家家主行過最後一次禮節，毅然的步伐將空氣中的沙礫散去，徑直的走向他將要去的前方。

“最後告誡你一句，從此刻起堅定自己的選擇，莫要回頭。”老者的聲音進入少年的思緒，但在少年腦海中揚起的浪花片刻就被無垠的海浪吞沒，嘴角的微笑回應著老者:晚輩領教了。

少年漫步於鋪設已久的石板路，周遭園林的修飾早已蒙灰，草木肆意地生長，無人管轄它們的張狂，步道的凌亂滯留在用朱紅點綴的石拱門前，少年側身，約莫能看見兩位少女的身影，圓台中心靈動的身姿翩躚，卻難以掩蓋動作中的瑕疵。少年將身體倚靠於拱門，沒有發出聲響，靜靜地望著那處躍動的地方。

“小姐，要不咱們休息會，氣息亂了可就不好了。”圓台側邊侍女開口。侍女精巧的服侍並不華貴，但還是能襯托出屬於這個年紀的可愛與天真。有意打扮後的妝容將原本臉上的瑕疵掩蓋，雖有變化，但依稀能認出可欣的神韻。

少女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嘴唇微動，輕聲呢喃著:“還不能停，這還不夠。”她銳利的眼神直指劍尖，似是要將一切斬盡。此刻，已近中秋，梧桐的落葉悠揚，待到半空，軟劍才將其斬下，而落葉沒有給出應答，只是依舊按照原來的步調飄然落下。

初見時的朝光緩步走向驕陽，葉片悉數落於少女身旁，仍舊殘存於梧桐樹上的葉，滿地卻都已是黃花霓裳。汗水浸濕了衣裳，酸痛侵蝕著四肢和大腦，使流暢動作下掩蓋的瑕疵被逐漸放大。可欣就坐在少女不遠處，幾次的勸阻未能使少女停下手中動作，隻得以盤坐在一側，安靜地看著。

“宋小姐真是刻苦，將來定能有所作為。”不願聽見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少女的思緒，也同時使其手中的動作停止。雙腿失去了意志的支撐，酸痛主導著四肢，操縱著少女向四周傾倒。

“小姐！”可欣大喊著衝向圓台之中的少女，霎時的錯愕，轉變為心痛，直至將少女扶持，才略微得以放松。

“真不巧，讓你見笑了。”少女回應著少年，呼吸伴隨著吐字，身形借由可欣的引導倚靠於梧桐樹旁。

“怎麽會呢，宋小姐。不過，殺氣太重的話會暴露行動意圖的。”少年講述著，觀察著，直到少女的氣息逐漸平緩，少年隨後繼續說著:“舞劍時要順勢而為，強硬的變換方向在大多數時候只會適得其反。”

少女聽後只是撇過頭，不想直視少年。“你倒是清閑，有時間在這指導我。”短暫的安靜後，少女才開口道。少年也只是笑著，沒有立即做出答覆。

良久的無言使尷尬的氣氛縈繞在現場三人身上，少女最終是不情願般的說道:“不過，謝了。”

“哈哈，哪裡的事，不過此行前來則是為另一件事。”少年的話語停頓於此，隨後正色道:“宋林城近日較為危險，還請宋小姐多加小心。”

“就這?”少女疑惑的問。

“就這，難不成宋小姐你還想聽我說些故事。”少年挑逗般地回應少女，但似乎很期待少女的回答。

少女回頭看向少年，話語中略帶著不屑:“就你?算了吧，別講些我小時候就聽的已經老掉牙的故事。”說罷，少女示意可欣去準備今晚出行的衣物，隨即又言:“不過你要是想講的話我倒是無所謂，剛好我累了，就聽聽看吧。”

少年先是笑著，隨後盤腿而坐，眼神柔和的開口:“宋小姐，那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始於一位少年，這位少年從小便得了一種不治之症，家中長輩尋遍國內外各種名醫卻還是只能不得而返，漸漸地，家中長輩陷入絕望，便不再找尋救治少年的方法，隻任由族中醫師延緩病情。”

少年的話語還未停止，樹下的少女卻直接打斷少年的陳述:“停停停，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不會是什麽突然來了一位神醫大手一揮，就治好那位少年的病吧。”

少年笑了笑，回答少女:“不完全對，接下來啊，確實有那麽一位神醫， 找到了少年，不過，是告訴少年一家，這個病現在無法徹底根治，只有當他遇到那個命定之人時方有解決之法。然後呢，就這樣過去了許多年，這位少年拖著病懨的身體遊行於街上時，遇到了一位女子，這位少年見到那位女子的第一眼，居然感覺自身的病情有所好轉，於是啊，這位少年就覺得命定之人就是那位少女了。”

“沒了?”

“沒了。宋小姐聽完之後感覺如何。”少年回答著少女的問題。

“俗套，無聊的劇情，就這樣。”少女擺了擺手，講故事的時間並不算久，離去的可欣也恰好在此時回到少女身邊。

“小姐，衣物和膳食已經準備好了。”隨後轉頭看向少年，出言:“若林公子沒有別的事，還請多照顧一下我們小姐的情緒。”

少年朝可欣點頭，隨後出言問向少女:“宋小姐，你覺得剛剛故事中的男女有可能是你我嗎?”

思索片刻後，少女回答:“如果那個少年是你的話，我不希望我會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少女回復著少年，少年看著少女，少女也回頭看向少年。梧桐的樹葉依舊在飄落，少年朝少女走去，袖口處的香囊也隨著少年有意的動作滑落至少年手中。少年伸出手，將手中的香囊遞交至少女手中。

“宋小姐若是有需要我，用劍將其斬落即可。”少女沒有拒絕，只是應許著收下，隨後將香囊轉至可欣，便輕柔的對可欣說道:“可欣，我們走吧。”

金秋九月，梧桐葉落，少年少女背對著相別，無意的準備著下一次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