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亞的世界 第6章：冷冬

米裡鎮上下都散發著肅穆的氣氛，學校停課半天，教會也忙碌起來。教士們維持著小鎮廣場上的秩序，主持祭奠大禮。

艾雷表情莊嚴的站在廣場上，沐浴著秋霧裡的冰冷。與他同時代的戰將龍夜就這麽逝去了，這消息讓他還沒有從悲痛情緒中走出。

主教的面前是米裡鎮的居民，大家都是緬懷的神色，在這莊重的場合沒有一點聲音。大家在等著他，等著悼念龍夜和戰死者的英靈。

他高唱著聖歌，祝福他們的來生。身後的遺像默然無聲，“我們先烈的英靈，始終護佑著我們的大地。未有屈服者，只有戰死名。”

艾雷見到寒流天，便向其點頭。兩人什麽話也沒有，一切都在無言當中。寒流天和龍夜的關系，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他人都不知道。

提亞跟在父母的後面，向著廣場的遺像鞠躬。這樣的場合他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為什麽會這樣?看著大家傷痛的表情，提亞正視起死亡兩個字的意義。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在他，不理解死又是什麽，去世又有什麽含義。不過，他覺得今天的空氣很冷，似乎要鑽進他的身體。

寒霜同樣難受，那種媽媽離開她的心絞痛又出現了。她看到了鎮公署的人，現在軍鎮所的人也都到了，他們分為兩波在龍夜的遺像前悼念。

鎮公署的人統一站在寒流天身邊，與另外一波人涇渭分明。她捏捏寒流天的衣袖，“爸爸，龍爺爺他…”最後她沒敢說出來。

男人點點頭，算是默認。女兒那蒼白的臉色被他看在眼裡，“孩子，不要傷心，你龍爺爺是為了我們才戰死的。而我們的敵人，只有百族，也只能是百族。”寒流天用淡淡的語氣說，而其中隱藏的滔天怒火卻在胸腔裡面熊熊的燃燒。

“爸爸，死是什麽?”提亞揚起臉問，澄澈的瞳孔倒影著沐若的形象。他很想解讀其中的含義，而自己卻又無法著手，從而就不能理解。

這個答案，爸爸媽媽他們會知道。為什麽自己有爺爺，爸爸媽媽卻沒有。按照媽媽的教導，他應該叫他們祖父，祖母。

沐若相當的默然，提亞的問題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最後還是沒有“死是美好的心上面的傷疤，你忘不掉自己就很難受。提亞，你以後會經歷的，只要記得它是更美好相反的東西。記憶的存在本身就是問題，死就是讓你的記憶留下不舒服又深刻的事情。”

提亞耷拉著腦袋，“哦，死是很討厭的事情，對不對爸爸！”照爸爸這麽說，死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提亞又說，“爸爸媽媽，你們會離開我嗎?”見到爸爸點頭，提亞就沉默下來。他抓著爸爸和媽媽的衣角，想要牢記現在這一刻。

提亞來到女孩兒面前，向寒霜宣言爸爸講的道理。看著女孩兒的眼睛通紅，提亞便急躁起來，“妹妹，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我讓媽媽帶你去看醫生，我給你擦擦眼淚。你別哭，我會保護你的，直到死為止。因為死就沒了呼吸，我只能活著的時候保護你。”

“謝謝，提亞哥哥。媽媽，媽媽她回不來了。”女孩兒顫著音說，她終於明白媽媽離開的含義，寒霜現在是真正理解媽媽在天上是什麽意思。

一時之間女孩兒心裡難以接受，通紅的眼珠加上嘶啞的聲音看著就讓人心疼。爸爸，你為什麽要騙我，我恨你，我討厭你。

寒霜的身體被提亞抱著，現在的她有人安慰和在乎。她脫開懷抱，扒拉過提亞的雙手，“提亞哥哥，我要跟爸爸回去一趟，下午再來找你。”

女孩兒看向寒流天的背影，回憶著和爸爸相處的點點滴滴。爸爸，媽媽是不是去世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女孩兒的心底傷心欲絕，胸口如同被壓上一塊巨石。

“好的，妹妹，我在家裡等你，我讓媽媽去接你。吃過午飯以後行不行?我能想到的時間就只有這個。”提亞建議道，他尷尬的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兒平靜的說，“提亞哥哥，我沒問題的，阿姨什麽時候都可以來接我的！要是不來，我就自己去找你們。”對於媽媽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回去向爸爸問個清楚，她要的只是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在她懂事的時候，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自己。

當得知媽媽跟龍爺爺一樣，是永遠離開她的事實後覺得天都塌了。只有提亞哥哥站了出來，安慰起她。至於爸爸的安慰，當得知他是欺騙自己時，心靈就在自相矛盾中崩潰。除了提亞哥哥，現在誰也不敢相信。就連爸爸也欺騙我，不由得對周圍感到絕望和害怕。

在那昏暗的一刻，是提亞抓住她的手說，“我會保護你的。”甚至抱住她，一直守在旁邊，父女之間建立的信任頃刻間便徹底崩潰。

女孩兒望著家裡的一切，怔怔的發呆。坐在飯桌上，陪著父親吃完最後一頓飯菜。除開女兒外，父親還蒙在鼓裡。父女兩人離得稍遠，寒流天並不知情。

“爸爸，媽媽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女孩兒直接坦言問道，有些事情憑直覺就能感受得到。平常未曾發現，只是無人點出來而已。盯著臉色劇變的爸爸，心底確認了媽媽去世的事實。

寒流天石破天驚的張大嘴巴，拿起的筷子都掉落在桌子上，他出聲道:“你怎麽會知道?誰跟你說的?快點告訴我！”那段往事他並不想說出來，因為會傷害女兒的心靈，讓他們的父女關系破裂。

“沒有誰告訴我，今天我在龍爺爺的面前很難受，這跟我在想媽媽的時候一樣。爸爸，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媽媽去世了。”寒霜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來，別人都嘲笑她沒有媽媽。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爸爸他根本不知道。

“我怕你傷心，你媽媽的去世跟我有關，要不是貪念任務報酬，我也不會失去她。我是一個貪心的人，為了財富和資源我不顧你媽媽的懇求去執行任務。導致我自己落入陷阱，然後為了救我死在了巨人手裡。”寒流天已經無法隱瞞，這個秘密他藏了整整一年啊。塵封的記憶被揭開，往事如同傷疤般留在心靈上面。

“爸爸，我恨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的。你的自私害死了媽媽，你不是一個好爸爸。”女孩兒跳下座位，頭也不回的朝著門外走去。這個家她是永遠不會回來的，自己更不想再見到爸爸。

艾雷看著莫其說，“米裡鎮下任主教由你擔任，我只是來提前通知你一聲。我要去前線，鎮子的孩子和居民就交給你了，至於不懂的事情去問克昂，他會幫助你。我已經給他叮囑過，讓他安心的輔助你完成主教的職責。莫其，好好乾，我看好你。”

“艾主教，你這是交代遺言，我不會被感動的。”哈哈哈，終於輪到他做主了。苦日子熬到頭了，前線的事不是他一個教士能操心的。

莫其笑哈哈的說，“艾主教，你莫不是再講笑話吧！你還去前線，別添麻煩啦！武器都拿不動，不是害人麽！”

艾雷瞪了莫其一眼，“閉嘴，我是在跟你講笑話嗎?啊！莫其，前線死了那麽多人，你還能開心得起來。就在今天早上，精靈族也開始介入戰爭。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意圖，剛才傳來消息。寧國毀滅，現在隻留下一半國土，還有聯邦在北境的魔礦也被搶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會死很多人，沒有魔礦的供熱的家庭會有人被凍死。”莫其的表情鐵青，他反應過來問，“這一次是要去搶回魔礦！艾叔叔，你會死的。這種事情，我可以代勞。只要推薦我成為黑衣主教就成，怎樣啊，考慮一下行不行?”

“事情已經很嚴重了，不能等我們老的不能動去上戰場。趁著還有力氣，繼續發光發熱。你滾犢子吧你，怎麽不見你把腦子用在正道上。盡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老天真是瞎了狗眼， 多好的天賦竟然給了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趕緊滾遠點，小心我抽你。”

兩個月後莫其收到了教會的通知信，那個老頭子戰死了。百萬的人口，一兩場就沒了。

莫其罵罵咧咧的說，“死老頭子，誰讓你去戰場的，活該，活該。”他瘋癲的表情趨於平靜，然後又陷入詭異沉默的情緒當中。老頭子都死了，這世道真難呐！

米裡鎮經歷了一場人心上的冬天，而百族也開始陸續出手，打壓人類。整個聯邦境內的氣氛更是陷入冬天的陰霾，在繼深淵和魔族出手以後，精靈和巨龍也忍不住了。幾個種族佔領了聯邦東北境，致使聯邦境內魔礦短缺，食物緊張。

雖然聯邦搶回來一部分魔礦，但對龐大的人口基數來說就是杯水車薪。聯邦十五國被打到剩下十四國，那個隻留下半個國土的國家已經名存實亡。百族出手一次就退出了人類的領土，他們如此做的目標似乎就是在消耗人類的實力。

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世界，為小鎮裹上一層厚厚的銀裝。就連小鎮境內的芝雲湖都結上一層冰蓋，表面覆蓋起積雪。世界寂靜無比，進入冬天以後的鎮子只有很少的行人出門。那杳杳的炊煙，鏈接天地，盡顯祥和。

小鎮入冬以後比起以往更冷，冬天的暖氣也在十月底開始斷供。在這一萬八千人的米裡鎮，有人經受著寒冷和饑餓，甚至是死亡。

鎮子自從有第一個凍死的人出現以後，死亡幾乎像瘟疫般蔓延。也有死於饑餓的，因為市場上食物不足，政府配給的食物稀少才導致這種情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