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
夢境之中,他所見是一片朦朧的、破碎的灰霧,再無方才的祥和景象。
刷!
克萊恩挺直腰背,神情異常凝重。
剛才那是誰?
塔利姆·杜蒙特到底牽扯到了什麽事情?他皺眉問了一句。
夢境中神秘女性隔空向他問好,不,應該說是向“詭秘”問好時,僅是一句話,就讓克萊恩感到毛骨悚然的森冷。
雖然不像佔卜“永恆烈陽”那會受到神性反噬來的痛苦,但給予克萊恩的震撼一點不亞於。
不會也是哪一位真神吧……克萊恩心有余悸,手掌下意識蓋在“黑皇帝”牌上。
現存的真神也就那幾個,女性更是少之又少,祂給我的感覺和女神還有大地母神都對不上,難道是“原初魔女”?
嘶,埃德薩克王子身邊藏著“原初魔女”的眷屬,甚至可能是神降容器?
必須警告查拉圖,出大問題了!
接下來該怎麽做,他再沒有疑問,那就是消極怠工,敷衍塞責,先糊弄埃德薩克王子一陣,直到王子身邊的魔女得到妥善處理,再考慮下一步,最壞打算,舍棄身份跑路也不是不行。
背靠“詭秘之神”和真實造物主支持,只是給克萊恩應對更多危機的底氣,不是代表他也能和兩位真神一樣,能夠為所欲為。
……
國王大道上,一輛豪華馬車離開了與玻璃溫室並立的洋房。
馬車上鋪著地毯,擺有躺床,沙發和桌子等家具,就像一個移動的房間。
穿著深藍色海軍上將製服的本代尼根公爵帕拉斯正端著水晶打磨的杯子,喝著鮮血般的奧爾米爾紅酒。
他邊品嘗美酒,邊思索著說道:
“邀請霍爾伯爵明天來做客,我想和他談談提高工廠工人報酬,改善他們勞動時間,以及修訂《濟貧法》的事情,這都是他最近極力推動的議案,他應該很有興趣,呵,黑夜教會怎麽突然關心起這方面的事情。”
“對了,邀請的時候,不要提我原本在周五和亨特子爵約好的下午茶,霍爾的神經很敏感,在我和亨特敲定後續鐵道產業融資前,最好不要讓他聽到一點消息,這會破壞我們本來的合作,你只需要告訴他,我有意建議國王陛下限制選舉財產定額,打壓抱團的鄉下商人就好,最好能讓他也感興趣,配合我把無效選區的攻擊壓下去。”
目視著飛快記錄的秘書,尼根公爵半是噓唏半是傾訴的搖頭歎道:
“國王陛下力圖將改革變作王國整體實力第二次提升的機會,在土地上下的動作太大了些,這一點上我就很羨慕霍爾,他的腦子一直是我們中最活躍的,總能抓住新的商機,如果不是他的幫助,恐怕《谷物法案》完全推行的時候,亨特和辛德拉斯就能開辟第三個黨派,和我們在議會上爭席位了。”
尼根公爵歎息更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辛德拉斯不談,亨特祖上雖然是因蒂斯血統,可也是傳承悠久的家族,讓他拿到更多,總比看著貴族中欠著富豪錢的沒用廢物們把利益一直往外送強。”
或許是剛結束一段歡愉,尼根公爵緊繃的神經難得放松,閑聊都有些口無遮攔。
他剛剛從最近兩三年最寵愛的情婦處離開,那是一位剛滿二十歲的少女,總能給他足夠的快樂,
舒緩他的心情,讓他找到年輕時的感覺。 想到這,尼根公爵忍不住摸了摸兜裡已然空蕩的藥劑瓶,那裡曾裝著用木乃伊粉沫調製成的秘藥。
豪華馬車漸行漸遠,無論是有著序列六水平的尼根公爵,還是他的秘書、保鏢,都沒注意到一位正巧路過馬車必經之路的女士停下了腳步。
她戴著淡黃色的遮陽帽,長裙包裹著曼妙的身姿,給人成熟嫵媚的誘惑感。
這位女士目送著馬車離開,遮陽帽下混雜著淺灰的藍色眼睛輕輕眯了眯。
“平均兩天一次,精力真充沛。”
……
帶有玻璃溫室的花園洋房二樓,長相平平無奇的侍者斜靠在落地窗前,收回了虛探的五指。
飄渺的黑色絲線接連消失在他的視野,關閉“靈體之線”視野的傑利·查拉圖轉身走回二樓臥室,掠過許多來往的侍者,如行走於無人之境,明晃晃的行為竟沒有引起一人注意。
“呵,‘惡魔’走了,沒過來。”
臥室內,傑利·查拉圖腳下這棟房屋的主人,尼根公爵那位只有二十歲,臉龐上還帶著幾分純真美麗的少女情婦正站在房間中央,恭敬面對著,坐在主位上,相貌完全不輸她的高挑身影。
A先生視線瞥過吊兒郎當的傑利·查拉圖,嗓音沙啞道:
“離開還是留下,你現在還有機會選擇。”
傑利·查拉圖的視線同樣落在了房間中央侍立的少女身上,笑容裡藏著不屑,也不知道是對少女,還是對兩三年都沒發現問題的尼根公爵。
“我……我不知道。”臉龐上還殘留著純真的少女聲如蚊蟲,不敢去看目視著自己的A先生。
她小心翼翼地想用余光把握另一位“大人物”的態度,試了幾次,也沒在穿著侍者服,每次見面長相都完全不同的男子臉上看出一點情緒。
得不到確切的答案,A先生並不氣急,相反他的態度極為平和。
“自你蒙主榮光已快兩年,在你剛接觸到主的福音時,當時得領路人應該提醒過你,沒有在期限前更進一步的下場。”
“尼根公爵快死了,”A先生直言不諱,“你很清楚他死後會發生什麽。”
“自己考慮好。”
……
“你和她費那麽多話幹嘛?”
回去的路上,傑利·查拉圖把玩著從玻璃溫室內順來的玫瑰,手指輕撫著枝蔓上的尖刺。
“她腦子不好,轉不過來圈,對這種人羅塞爾大帝那句話是怎麽說來著?”
“哦對,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
“你剛才的行為嚴重破壞了保密條例,按照規定,我現在就該向‘幽暗聖者’舉報你的失職,然後秘密處決掉那個腦子不好的女人,以防她壞了大事。”
靠坐在車廂靠背上A先生安靜傾聽著來自搭檔的調侃,並不動怒。
“帕拉斯·尼根盲目自信,沒有做任何禁製,我在她身上埋下了血肉炸彈,她不會有變節的機會。”
“呵。”傑利譏諷一笑,“你就是對異端和叛逆太寬容了。”
他將手中玫瑰折成兩半,一片片摘下掛著露水的花瓣,心不在焉道:
“要我說這次任務也很奇怪。”
“既要確保‘惡魔’們行動順利,又不能讓帕拉斯·尼根真的死去,更不能暴露我們乾預了這次刺殺……”
“真不知道該該怎麽處理。”
A先生輕輕搖頭,在胸前畫起了倒吊十字。
“那就不去思考,直以虔心侍奉,將一切交予主。”
在傑利·查拉圖嘴角無奈的抽搐下,A先生虔誠道:
“讚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
克拉格俱樂部附近的旅館內,克萊恩站在他租下的為期四小時的短住房內,將一張會員證明和銀質的白霜徽章,從身下昏迷男子的正裝外套內側取出。
前者是由彈性很好的硬紙製成,仿佛一張卡片,上面寫著被地上男子的姓名和入會的日期。
按上食指的印記後,這張會員證明就正式可以使用了。
後者是克拉格俱樂部的獨特徽章,因本身成立於11月初而得名,對應著白霜星座,正面是象征符號和“152”這個數字,後面則有“喬納森·伯特”的銘文。
不愧是服務中產和上層人士的高級俱樂部,不是會員,想混進去都沒可能……克萊恩打量了兩份證明一會,邊感慨邊將地上昏迷的男子翻了個身,仔細觀察起對方的五官和身體細節。
他的身體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肉蟲,相互纏繞蠕動,很快變成了和昏迷男子一樣的外表。
做完這一切,克萊恩又從身後的床上拿起一個包裹,換上放在其中的正裝。
可惜“無面人”沒有讀心的能力,否則我還能直接深入這位先生的記憶,得到更為準確的平時習慣,哪怕遇到很熟悉他的人也不會被發現……
完善過偽裝,克萊恩不放心地上的男子,想了想,用經過“小醜”能力處理過的長紙條,繞著男人的關節、身軀用力多纏繞了幾圈,堵住了他的嘴巴,遮蓋住眼睛,以防克萊恩還沒結束調查,這位倒霉先生先一步蘇醒。
在發現埃德薩克王子可能牽扯到一位邪神之後,克萊恩確實是不想再與王子有任何糾纏,只是委托已經接下,很多事情都不再由他決定。
監視者還在,王子也時不時催促匯報調查進度,克萊恩可以消極調查,但卻不能什麽都不做。
經過仔細排除,塔利姆·杜蒙特的死亡現場——克拉格俱樂部,反而是幾個重要地點中最安全的一處。
這裡有不少社會名流出沒,人群相對密集,官方非凡者的調查也尚未結束,就算真的突發危險,也能很快得到來自官方的支援。
……
幾分鍾後,“喬納森·伯特”在門童和前台侍者的微笑問好下,安然走進了克拉格俱樂部。
自助餐廳、酒吧、圖書館、壁球室、會議廳、紙牌房……應有盡有啊,這就是高級俱樂部嗎?
克萊恩沒著急調查,而是像大部分初入陌生環境的偵探一樣,從最基本的摸排入手。
在平面圖的幫助下,他先後參觀了塔利姆生前喜歡前去的網球場和與朋友聊天品酒的閱讀區。
閱讀區域內,由於塔利姆的無故死亡,這裡一部分區域仍被警察布置的警戒線封鎖,只能遠遠看到地毯上沾染的鮮血和突兀擺放的座椅。
礙於警戒線的存在,克萊恩無法進一步調查,只能在附近不斷徘徊,裝出一副焦急認真的模樣給躲在暗處的監視者看。
好在他來到克拉格俱樂部的時間並不算早,很快牆壁上精美的機械鍾表吐出了一隻木製夜鶯,發出清脆的叫聲提醒沉迷書中世界的會員。
我記得這裡有免費的自助餐……克萊恩想了想,算了下時間,短住房內昏迷的喬納森·伯特先生還有一段時間才能蘇醒,乾脆順著幾位結伴的會員,前去一樓大廳隔壁的餐廳。
進入自助餐廳,他拿了一份烤雞和一塊煎的小牛排,以及俱樂部今天限量供應的奶油芝士焗龍蝦。
放好這些東西,克萊恩又取來了費內波特海鮮飯、水果沙拉、牡蠣清湯和侯爵紅茶。
面對這豐盛的午餐,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虔心感謝了短租房裡昏迷的喬納森·伯特先生。
如果在外面吃,這一頓恐怕要花三蘇勒……克萊恩交替使用著銀質的刀叉和杓子,吃得非常滿足。
等他差不多解決掉桌上的食物時,餐廳角落伴奏演出的小提琴手也放下琴弦,又有新的客人從入口走進。
品嘗侯爵紅茶味道的克萊恩隱約聽見那幾人的談話, 了解到剛來的客人是俱樂部特意請到的時尚顧問,類似於廷根佔卜家俱樂部時不時組織的神秘學講座,主要服務俱樂部中女性會員的需求。
真是人性化啊……解決完最後一塊小牛排的克萊恩微笑抬頭,恰好看見那幾位時尚顧問的正面,其中有一位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位熟人。
開膛手事件目前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信仰蒸汽與機械之神的阿曼女士?
她就是被邀請的時尚顧問?
盡管心有疑惑,時刻謹記著扮演守則的克萊恩也沒有暴露出對應的情緒,臉部每一塊肌肉在他的精心控制下保持著平和。
這麽巧的麽……克萊恩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手指摸向餐盤,想要起身離開。
他對巧合過敏!
就在他準備起身時,遠處和同伴有說有笑的阿曼突然回過了頭。
她看向了克萊恩所在的方向,眼角的淚痣隨著彎曲的眼眸也沾上了愉悅的味道。
不過這位女士只看了克萊恩所在的方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像她只是對來自身後的窺視有所察覺,而非真的發現了克萊恩的真實身份。
餐廳另一邊,端著餐盤的克萊恩慢慢放松,重新抬起茶杯。
他目視著阿曼女士的背影,緩慢舒了口氣。
靈性直覺沒有被觸動,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又要複習考試,寄。
最後還是求一求推薦和月票,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