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嵌在一片漆黑中心的單片眼鏡後沒有進一步繪出更多的細節,尚未完整的影子向前一步,消失在了空氣裡。
那是什麽?
極光會的半神,“佔卜家”更高層次的“古代學者”?
目視著敵人突然闖入又突然消失,因斯·讚格維爾卻無法鎖定敵人的位置,來自無知的恐懼襲上了他的心頭。
0-08也沒有反應!
“有趣。”
因斯·讚格維爾嘴角不受控制的高高翹起,做出了一個輕蔑的微笑。
“你潛意識裡認為自己還是黑夜的信徒,和阿勒蘇霍德合作也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希望能讓黑夜注意到你。”
“你並不知道0-08這個代號背後的真正含義?”
陌生男子譏諷地自語在因斯·讚格維爾的腦海內回蕩,控制著他的僅剩的手臂抬起,握著0-08軀乾的五指收攏用力,竟在天使級別的物品上留下了不可修複的裂痕。
生命受到威脅,自神秘人來到的一瞬便開始裝死,試圖偽裝成無害物的羽毛筆也終於有了反應。
祂劇烈的顫抖抽搐,筆尖噴出一股又一股粘稠的液體,灑落在地面上,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自行分散展開成了一行文字。
“我和你沒有衝突。”
“哦?”
右眼染上幽黑的“因斯·讚格維爾”揚起一邊眉毛,這輕佻的舉動在他古希臘雕塑般端莊英俊的面孔上顯得格格不入。
見藏在“守夜人”外殼之下的“時天使”展現出興趣,表面裂痕越來越多的羽毛筆緊忙抓住機會,吐出了更多的液體,不斷在地面上書寫出新的語句。
“我已經失去了謀求‘空想家’位置的資格,不會和你的父親目標矛盾,我隻想重塑自己的肉體。”
“身為最頂級的‘詐騙師’,你騙過了我對你的認知,否則我不會將你編入劇本,招惹一個不相鄰途徑的天使之王不是理智的決定,我對你沒有惡意。”
從進入貝克蘭德開始,阿蒙就隱藏起了自己,即使是在寄生目標間移動,也保持著深層次的偽裝,不主動出手,相比監控全城編寫劇本的阿勒蘇霍德,祂更像是獨立在故事之外的觀察者。
“是很有道理,但不足夠說服我。”
聽完0-08的自辯,“因斯·讚格維爾”點了點頭,笑容有些惡劣,手上動作繼續,沒有一點停頓。
祂掌握著羽毛筆,如同將昆蟲拿在手中研究的孩童,所做出的行為決定不包含任何個人情緒,只是出於最原始的好奇。
隨著五指收緊的動作繼續,零級封印物外殼的裂痕交錯成網,幾乎已經達到維持形體的極限。
“我可以幫助你狩獵帕列斯·索羅亞斯德。”
“結束我和帕列斯捉迷藏的遊戲?”阿蒙笑吟吟地說道,手上動作不停,“是很有吸引力,不過還不夠,成為真正的‘錯誤’對我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哢嚓,哢嚓。
活化的意識逐漸呆滯,靈性力量變得愈發沉寂,甚至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開始脫離黑色羽毛的束縛,在筆杆的外側匯聚。
冥冥之中,阿勒蘇霍德仿佛聽到了來自死亡的倒計時,抓住最後的機會,祂沒有再吐出新的墨水,而是強行改變了地面上組成上一句話的每一個單詞。
“我願意分享‘空想家’的秘密。
” 最後一筆落成,足以操縱一整個城市近百萬生靈命運的羽毛筆也失去了活力,不再掙扎,平攤在“因斯·讚格維爾”的掌心裡。
“給你三十秒的時間。”
擠了擠右眼,阿蒙操縱因斯·讚格維爾回應道。
祂松開幾乎要將羽毛筆捏碎的五指,反轉手掌,以正常的姿態握住了筆杆,走到了書桌前。
“嘖嘖嘖,怪不得你會被黑夜的教會收容,哪怕逃離封印後,也沒能完全控制這個筆架,你編寫劇本的能力簡直和梅迪奇對陰謀的理解一樣淺薄。”阿蒙瞟了眼書桌上攤開的筆記本,隨手翻過了前面的內容。
祂打開新的一頁,把手放在了紙面上,任由羽毛筆自由發揮。
“寫吧。”
黑色羽毛輕微抖動,艱難調動靈性,阿勒蘇霍德之筆在“因斯·讚格維爾”虛握的手掌裡豎立起來,自行書寫道:
“和‘黑皇帝’可以從祂遺留的陵寢和秩序中歸來一樣,‘空想家’也有有別於其他途徑的特殊,並且這一特殊的基礎能力在‘織夢人’階段就已經有體現,所以除了真正掌握了‘空想家’完整權柄的存在外,很少有人知曉,我也不例外。”
“你是指虛擬人格?”
阿蒙目視著空白紙張上戛然而止的文字,眼底浮現一抹戲謔,趁著阿勒蘇霍德之筆的停頓,再次收緊了五指。
不過這次祂沒有調動位格上的力量,嘗試粉碎這份封印物,只是限制了羽毛筆的行動。
“所以你並不清楚‘空想家’真正的秘密?”
面對阿蒙的質問,阿勒蘇霍德之筆的反應不禁激烈許多,祂嘗試書寫解釋,又無法擺脫手指的限制,只能繼續壓榨靈性,強行改變起紙頁上已經成型的文字。
“我知道這一秘密答案的線索。”
“我的父親在隕落前曾留下了一定的布置,祂把‘空想家’的秘密藏在了那裡,甚至還有混沌海的。”
“‘空想家’……‘混沌海’……”阿蒙饒有興致的重複著這個兩個單詞,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好幾秒鍾沒有說話。
然後,祂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
等到笑完,阿蒙推了推位於右眼的單片眼鏡,笑著說道:
“坦白的講,這真的很有意思。”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已經死去的雅各,現在藏在某個角落裡的帕列斯,就只有我親愛的叔叔嘗試欺詐過我。”
感受著掌心內瞬間爆發的巨量靈性,阿蒙笑著搖了搖頭,受祂控制的因斯·讚格維爾的肉體上也逐漸爆散血花,被鮮紅浸染的部分越來越多。
“不知道‘空想家’的真正秘密?”
“你真的以為我對‘觀眾’一無所知嗎?”
“嗯,確實在父親隕落後,偏執狂和我的交流少了許多,不過我們之間還保留了有趣的家庭小遊戲。”
嘴角的笑容愈發陰沉,因斯·讚格維爾被幽黑染色的眼瞳流露出複雜地憤怒和悲傷,深刻生動的情緒難以讓人相信竟出自一位天生神話生物。
不過這抹情緒很快消失在了因斯·讚格維爾的眼球裡,因為下一刻,伴隨一點點略顯深沉的光芒聚集,一道長著一張偏方臉型,黑發藍眼,鼻梁很高,胡須茂密,神情頗為莊嚴,手持長劍的男子虛影,只是隨手一揮,那違背了律令的載體就崩碎成塊塊血肉,飛的牆壁、地板、頂部到處都是,把大半個屋子染成了血紅。
這期間,仍保持著基本獨立思考和流暢意識的因斯·讚格維爾無能為力,只能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無數光芒切割。
他的不甘,他對未來的期許,他縱使背叛教會也要堅持的信仰,一切的一切,在更高位者的角逐下,全部化為了泡影,失去了意義,如同垃圾,被人隨手丟棄。
就像他曾在廷根做的一樣,與他姑且算作同盟的威廉·奧古斯都甚至都沒有分給他一點注意,就輕描淡寫的出於利益考量,決定了他命運的結局。
被迫脫離寄生狀態的阿蒙重新出現在房屋一側,衝著因斯·讚格維爾屍體的方向,快速扭動手腕,抓了一下。
祂像是沒有看到隔空降臨的“立國者”威廉·奧古斯都,沒有看到這位肖像出現在十鎊紙幣上,象征著魯恩王國輝煌源頭的強大天使,無視了如臨大敵的“秩序之手”。
“此地禁止盜竊行為存在!”
虛幻的長劍劃過半空,飛速成立的律令剛一生效,無數看不見的力便對準了“時天使”阿蒙。
鋒利的氣流割斷了祂的一隻手掌,透明的繩索套住祂的脖頸向上收緊,穿刺和炮烙之刑並進。
阿蒙的呼吸不可抑製的停止了一秒,平靜地審視著環繞自己的種種禁製,指節湊向了右眼。
當!
隨著“時天使”阿蒙將注意短暫從因斯·讚格維爾的屍體上轉移,一記悠遠的虛幻鍾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它仿佛穿越漫長的歷史而來,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包括持防備姿態做出反應的“秩序之手”威廉·奧古斯都。
房間頂部,斑駁的磚石粉碎瓦解,陵寢一角的支撐結構中部出現了真空,其中暴露的一片片漆黑被刺破,顯露出了一個石頭雕刻的巨大壁鍾。
它古老而斑駁,表面被灰白和青黑兩種顏色分割成了十二格,每一格內都有著不同的符號,三根由“時之蟲”構成的指針分別指向了不同的刻度。
隨著其中的秒針跳動,鍾聲再一次響起。
“此地禁止操縱時間行為!”
看到阿蒙身上的傷痕、限制在回蕩的鍾聲裡接連消除,先前針對盜竊的律法失效削弱,就連自己的身體都有重新變作一點點略顯深沉的光芒的趨勢,威廉·奧古斯都不禁眉頭緊皺,強行驅動越發緩慢虛弱的身軀補上了律法的漏洞。
黑暗和長劍劃出的光僵持不下,阿蒙也在威廉·奧古斯都自顧不暇的間隙,完成了竊取。
祂的手腕一沉,一捧混雜著蒼白和深沉的透明靈體裹著一枚膠質寶石,出現在了祂的手中。
不是阿勒蘇霍德之筆,是因斯·讚格維爾的非凡特性和靈體!
身為“偷盜者”途徑天使之王的阿蒙,竟然在最簡單,最基本的竊取上失誤了!
有人在影響我?
古老時鍾的虛影消失,“秩序之手”擺脫時間的影響,身後的陰影濃鬱了許多,蠕動集合,仿佛活物。
扭曲的力量增強了律法,無形體的陰影被賦予了真實的質量,竟靠著純粹的引力,將匍匐在因斯·讚格維爾的屍體上偷摸寫寫畫畫,試圖爭取一線生機的阿勒蘇霍德之筆吸了過去。
一隻覆蓋著華貴袖袍的手臂從陰影中刺出,穩穩地抓住了這份具有特殊意義,珍貴的封印物。
視線從活了的陰影上收回,阿蒙手指抵在單片眼鏡下,臉上名為微笑的面具有些冰冷。
倒不是因為喬治三世的突然降臨,從剛才的影響來看,很顯然有兩位新的客人加入了戰場,可其中有一位,祂既察覺不到具體的存在,靈性直覺也沒有提示,隻朦朧的意識到了那位的到來。
回味著這熟悉的感覺,阿蒙的嘴角徹底沉了下去,又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扯出了一點弧度。
祂微笑道:
“亞當?”
……
時間倒回二十分鍾分鍾前。
黑暗的仆從行走在滿是汙穢的排汙甬道間,佩戴於胸前的五枚黑暗聖徽靜靜閃耀,眼眸幽暗深邃。
目送紅手套小隊攜帶封印物1-42撤離後, 安東尼·史蒂文森並未返回地面,而是選擇向著紅手套小隊中一名叫做倫納德·米切爾的成員指認的,極光會神使撤離的方向繼續探索。
他行走在黑暗環境裡,如恐懼這一概念的具現,僅是踱步走過一寸,就會將發自內心的顫栗與深入靈性的恐懼帶入那一寸土地上生活的生物體內,寧靜的黑暗在他的降臨下被未知填滿,無論從哪個角度望去,都仿佛有莫名的視線躲藏在其中與所有妄圖窺視者對視。
在封閉的下水道空間內,完美的無光環境將這種優勢放大到了極限,至少此時,安東尼就能感受到十數道視線不斷投向自己,又慌亂移開,沒有一道敢堅定地與他保持著對視。
鼻中刺激的硫磺味越來越重,安東尼微微張開了嘴巴,四周揚起冷風,看不見的靈體頓時從他的口中飛出,湧向了四面八方,而他本人則停下了腳步,等待著靈體的反饋。
三十秒,一分鍾,兩分鍾……
直到第五分鍾,方才放出去的那些靈體中最為強大的一隻,才踉蹌穿透牆體回歸,貫穿身軀的猙獰傷痕和濃鬱汙染,幾乎已經為它判了死刑。
在回歸靈界之前,它忠實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極光會的‘幽暗聖者’和一隻強大的‘惡魔’,在東區打起來了?”安東尼光滑無須的臉頰上,不可避免地浮現出一絲詫異。
單個章節,從來沒寫過這麽長時間,狀態不對勁。
最後還是求一求推薦和月票,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