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鎮在廷根的西北方,諸多建築還保留著蒸汽時代前的特色,幾乎沒有工廠存在,是附近全部鄉村的商貿點。
馬車停在小鎮唯一一家旅館對面,四位身著統一黑色風衣的“值夜者”依次走下,一下車就吸引了附近村民的目光。
考慮到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是淨化怨魂,鄧恩專門調取了“變異的太陽聖徽”3-0782,還十分大方地給每個隨行的成員簽了一張符咒和獵魔子彈的報銷單。
克萊恩摸了摸左右口袋裡的純銀符咒、製式子彈、火柴、紙人等各種稀奇古怪的裝備,從未感到如此充實過。
雖然還是比不上財大氣粗的“機械之心”,不過對我們“值夜者”小隊來說還是第一次......克萊恩環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在了剛剛同小鎮教堂裡的教士交談完返回的鄧恩身上。
“隊長,有怨魂的廢棄古堡離小鎮中心很近嗎?”
他們現在就在小鎮中心,很難想象會有怨魂在女神的教堂附近徘徊。
“在山上,莫裡斯教士說,從這裡到山上的廢棄古堡,只需要走一刻鍾,據說那座古堡屬於第四紀末期統治這裡的領主,他們家族的歷史能追溯到魯恩建國初期,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荒廢了。”
“我們現在過去,剛好可以避開正午陽光最強烈的時期,然後解決掉那個怨魂。”
第四紀末期.....被隊長拉過來充數,規避3-0782負面效果的倫納德檢索到關鍵詞,近乎本能地打開了大腦內置的索羅亞斯德牌搜索引擎。
“老頭,你對這裡有印象嗎?”他在腦海裡敲了敲正在假寐的光球。
午睡時間被打擾的老人家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沒好氣的出聲道:
“小子,我應該提到過,我的家族在第四紀屬於公爵,而且我是所羅門帝國的公爵,怎麽會認識魯恩的小貴族。”
話是這麽說的,不過索羅亞斯德還是老老實實的掃過了周圍的環境,稍稍提起了警惕。
考慮到0-08的因素,“值夜者”現在做的任何決定都可能是那支倒霉筆設計的巧合,說不定這座古堡裡真的會藏些什麽。
“倫納德,倫納德?”
“我沒有問題。”出神和“同居者”聊天的倫納德應了一聲,緊接著注意力就被隊長拋到自己手裡的3-0782吸引,再也沒機會胡想,老老實實跟隨著同伴一並走進了炎炎烈日。
他們穿越荒蕪的荊棘叢,果不其然的徒步走了一刻鍾,才看見了據說鬧鬼的古堡。
那古堡不知已經荒廢了多少年,坍塌的外牆僅能根據地上十幾公分的凸起勉強辨認之前的規模,依然孤獨聳立的部分幾乎完全被黃綠相間的藤類植物覆蓋,雖然現在已經入秋,但這裡卻不似外界因正午陽光而上升的溫度,即使“值夜者”小隊四人剛剛頂著太陽運動完,也不禁感到一陣陰寒,以至於他們還沒有靠近那裡,靈感就受到一陣觸動,止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這哪裡是鬧鬼,這根本就是鬼貴族的樂園吧......”倫納德就著像蒙了一層紗般,色調陰暗的古堡吐槽道。
“確實這裡靈的含量很高,還有濃鬱的死靈氣息,”弗萊少見的迎合了倫納德俏皮話,稍微辨認了一陣,
繼續說道,“不過應該是最近才出現的,按莫裡斯教士對這座古堡的介紹來看,這不正常。” 聽著弗萊的話,走在最前的鄧恩和克萊恩不禁對視。
不正常就對了......
因斯·讚格維爾作為資深的“看門人”,想要製造類似的古堡傳聞簡直不要太簡單。
在他們兩人眼中,眼前的古堡幾乎和那位叛逃的大主教綁在了一起,成為了他的新一起罪證。
“需要佔卜嗎?”克萊恩主動問道。
目視著一堵外牆上裸露的斑駁,鄧恩側頭看了某位情況複雜的新晉“值夜者”一眼,平靜道:
“不用。”
他擔心盲目佔卜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嗚嗚嗚!
三人繼續向前,穿過殘缺的馬廄、水井等事物,無視周圍盤旋的淒冷之風,步伐隻停頓了一下,就在3-0782散發的溫暖純淨的暖意支持下繼續前行。
他們踩著堆疊的石塊通過坍塌的外牆,緩步進入了失去大門的古堡,踏在破碎的地磚上。
有歷史學基礎的克萊恩很輕松就辨認出,這處石柱倒塌,苔蘚橫生的古堡大廳有著濃厚的第四紀與第五紀風格結合的審美,只不過刀劈斧砍的痕跡被柔美的花紋替代,不對稱的設計隻存在於很小一部分裝飾上。
他們默契的停下了腳步,站在頗為寬廣,但因窗戶狹小且位於較高位置而采光困難的大廳前方,紛紛取出了各自最擅長的武器。
虛幻但刺耳的怒吼從大廳內部的各個縫隙衝出,濃鬱的黑屋籠罩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身有著不完全屬於魯恩風格的黑色盔甲,血跡沾滿劍身的誇張闊劍,那騎士正用自己戴著鐵質手套的右手杵著這把闊劍,血紅色的雙眼醞釀著深沉的痛苦與憤怒。
他的目光多在克萊恩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後發出無人聽懂的呢喃與嘶吼,朝冒犯父親領地的“歹徒”發起了衝鋒。
早已做好準備的鄧恩敏捷的往後退開,雙腿一跳,踩著只剩下半截的石柱跳上了二樓,衝著騎士奔跑的方向張開了雙臂。
倫納德一手高舉“變異的太陽聖徽”,一手持槍射擊,同克萊恩一起射出銀色的子彈,而弗萊則從對已經被死靈影響的環境上尋找突破,雙手猛地下拉,許多被騎士控制,隱匿身型試圖攻擊“值夜者”的靈體一下從空中摔下,砸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右手的手套。”
他急速向後退去,翻滾躲避的同時大喊道。
那騎士正高舉著手中闊劍,朝倫納德橫掃劈下,想要擊碎那件對自己的存在產生威脅的封印物。
只可惜他的行動力遠比不上靈活的“魔術師”,幾乎熄滅的火柴撞在騎士的盔甲上,橘紅色的火焰迅速順著炸開的火星膨脹,蹦出一個瘦削身影,抵著騎士的頭盔縫隙就是一槍。
銀色的獵魔子彈毫不費力的擊碎了騎士的半個腦袋,濃鬱的黑霧從傷口處迸出,一並湧現的還有近乎實質的惡意,和更為強烈的死亡氣息。
閃爍著銀光的獵魔子彈並未對怨魂造成致命傷害,暴怒的黑色騎士手腕一轉,揮劍向上,水平切開了一團橘紅,他的攻擊凌厲且迅速,卻每每只能錯過,連“魔術師”的衣角都抓不到。
剛才爆開的黑霧,也因沒有明確的指令而被弗萊捕獲,在倫納德手中的聖徽照耀下漸漸消融,純淨溫暖的光華隨著時間的積累愈發明亮,這光華照在騎士身上,就連原本凝視的盔甲也出現了溶解的跡象。
站在二樓的鄧恩見到這一幕,乾脆也不再詠唱,雙目一垂,拉著騎士掉進了噩夢,正在揮劍橫掃地面,沿著火焰痕跡一路砍向從石柱側端靈活起跳的克萊恩的騎士動作一滯,手中闊劍重重落地,鐵色手套再無保護。
看著這一幕,幾乎沒怎麽出力的倫納德嘴角勾起微笑,把手中聖徽拋給了“玩得正歡”的克萊恩,看著“魔術師”對騎士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將對對方來說致命的封印物塞進了手套和盔甲間的空隙。
“不......”碎了一半的頭盔下,騎士用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掙脫了“夢魘”的束縛,恢復了意識。
他的雙目不再被血紅填滿,而是顯露出褐色,線條柔和的模糊面孔痛苦的環視依然破敗的大廳,頭顱豁然分裂出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張面目猙獰、淒厲慘叫,一張眼中流淌著濃濃的哀痛,言語內滿是愧疚。
“對不起......父親......”
蒸騰的黑霧迅速消散,將騎士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也帶去了死神的國土,隨著他生活的歲月一並被現實除名。
當!
隨著兩聲脆響,“變異的太陽聖徽”與一隻黑色鐵手套同時落地,那隻手套表面凝結了些許冰霜。
“這可以看做是封印物?”克萊恩有些好奇地對鄧恩問道。
正從斷裂的半月形樓梯上走下的鄧恩愣了一下,肯定道:
“沒錯,而且這怨魂還沒到惡靈的程度,能戰鬥、行動也是靠這件封印物支撐,它的負面效果估計不會很嚴重,大概是影響人情緒、心靈的種類。”
“至少在‘通靈者’往上。”弗萊不吭不響的用手套將沒和騎士一同消散的盔甲碎片收好,裝進了事先準備好的木盒,輕聲補充道。
那這就是一件二級封印物了啊......作勢就要撿起地上的手套,靈感卻被突然觸動,目光一掃,看見分割古堡大廳和餐廳的台階處,有強烈而虛幻的痛苦與肮髒在召喚他。
“那裡有點問題。”克萊恩指著吸引自己的方向,對鄧恩說道,把手套和3-0782都交給了正好奇大量古堡裝飾的倫納德。
他懷疑那裡才是真正被做了手腳的地方,可能藏著更大的危險。
靈感同樣很高的鄧恩隨即望了過去,沉穩吩咐道:
“你先做一下佔卜。”
“我覺得或許我們應該先看看那個。”
克萊恩還沒解開纏在手腕的黃水晶靈擺,倫納德就越過兩人指了指與台階相距不遠,客廳角落裡一副褪色的,被毀掉一般的古畫。
那是一幅油畫肖像,在沒被毀壞的部分,可以清晰看到一位戴著白色卷曲假發的中年男士,看到他古銅色的皮膚,看到他眼睛裡藏著的難以言喻的滄桑。
這!這不是阿茲克先生嗎?
有著序列七的靈感作保證,克萊恩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畫上的這位,就是前兩天還在教授自己神秘學知識的講師——阿茲克·艾格斯。
他的目光漸漸下移,果然在右耳耳垂附近,看到一顆不令人矚目的黑痣。
阿茲克先生曾說過,他經常夢見自己之前的人生,而剛才怨魂騎士消散之前,喊的是父親......
我殺了阿茲克先生的兒子!
克萊恩後背突然發涼,心頭有一股自己都說不清的慌亂。
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面部表情也因“小醜”能力,沒暴露內心的波瀾,讓同伴看出問題。
阿茲克先生的兒子早就死了,我只是淨化了他的怨念,使他解脫,論不上謀害。
“這是這裡曾經領主的畫像?”弗萊目視著與方才騎士相似的柔和面孔, 摸著下巴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正常來說,這種已經失去真正主人,無人打理的古堡,很快就會被周邊的居民搬空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就像古堡外面那些從外牆上倒塌的磚石一樣。
“恐怕是剛才的怨魂搬出來的吧。”倫納德不負責任給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走到畫像旁,小心避開了散發著痛苦與肮髒氣息的台階,拿回了眾人前。
看來隊長他們應該沒見過阿茲克先生......克萊恩松了口氣。
“倫納德的猜想有道理,不過我想我還是需要先佔卜下台階後面的危險,隊長你說呢?”
克萊恩試著把大家的注意力從畫像上拉回來。
在得到鄧恩的首肯後,他當著同伴的面沉入夢境,佔卜起台階後的事物。
虛無的夢境中,一條漫長的階梯從黑暗中浮現,每一塊碎裂的地磚都充斥著陰冷且肮髒的感覺,像是死靈生物經常徘徊留下的痕跡。
夢境中視點高踞於“天空”的克萊恩掠過這些沒有太大威脅的細節,直接將視線投向了通道的最後,穿透那些盤旋不去的陰冷與肮髒,看到一處不算很大的地下室。
這裡與通道中的陰冷並不相似,但潮濕猶存,正中央擺放著一具黑色的棺材,上面的鐵釘呈暗紅色。
最重要的是,這些暗紅色的鐵釘是按照一種預防屍變的儀式排列,而被它所鎮壓的,正是一具缺少了頭顱與右手手部盔甲的白骨,正是外面剛剛消散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