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不及你倩影走過
風風輕,雲雲柔
風輕雲柔不及你婉轉鶯歌
“奶奶,奶奶,不好了!”青衣小廝跑掉了一隻鞋,他氣喘籲籲地大聲呼喊著,直奔內院。
此時,內院的一株牡丹正開的嬌豔欲滴,一位小娘正在澆花,她戴著滿頭珠翠,身穿大紅通袖,翠藍十樣錦百花裙,面容嬌豔的更勝過牡丹幾分,身前的風景既俏麗又堅挺,仿佛是盛夏裡最為豐饒的果實,腰兒卻將堪盈盈一握。最撩人的還是她的雙眸,淡淡的藍色如同海水中泛起的微光。
“怎麽了,如此慌張?”小娘的眉頭輕蹙,語氣裡帶著幾分嗔意。
“宅子被官兵圍起來了!您快來看看,說是老爺打了人,已被拘至刑部大牢!”名叫來安的小廝說著,語氣裡滿是急切。
小娘聽聞此言,趕忙丟下水壺,雙手提起裙擺,向著前院跑去。她忘記了自己因為澆花而挽起的袖口,露在外面的兩條藕臂的肌膚白膩如雪。
“任何人不許踏出此門半步!”一位身著朱紅色烏錘甲,頭戴翎羽護盔的千牛衛用長直的唐刀阻攔了小娘的去路,他腰間束著厚重的皮質腰帶,腰帶中央鑲嵌著一塊雕刻精美的玉佩,從著裝來看軍職應該不低。
“軍爺,我家官人犯了什麽事?!”小娘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詢問著,秀媚的雙眸中含著淚光。
“犯了什麽事?他將冠元侯的世子打成重傷!現在人已經被押到刑部大牢了。”年輕軍官目光冷冽,言語之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怎…怎麽可能?他才上山一天……”淚珠沿著她的臉龐緩緩滑落,“軍爺,讓我見我家相公一面……”
“任何人不許踏出此門半步!”年輕軍官再次重複著,語氣依舊冰冷。
小娘此時仿佛失了魂兒,雙腿一軟,就那樣跪坐在了自家大門前。
此時,一名身穿錦袍、蓄著黑須的中年男子恰好從旁經過,看到他,小廝來安的眼前突然一亮,“林管家!”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怎麽了?趙娘子,你為何坐在這裡?”林管家貌似關切的問道。
小娘猛的抬起頭,泛著淚花的絕望雙眸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你不能進去!”大門前的另一位軍士將唐刀一橫,示意中年男子退後。
林管家不緊不慢,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只是清清淡淡的從口中吐出了幾個字:“我是賈府的人。”
青年軍士的臉上閃過了一抹猶豫的神情,邊上的軍官馬上推開了軍士橫著的軍刀,示意林管家入府。
林管家剛一跨過大門,梨花帶雨的小娘就撲了上來,“林大爺,您,您救救我家官人!”
林管家的雙手緊緊抓住了小娘的藕臂,“有什麽事,你慢慢說,事情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的。”
小娘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在地上,“我們買了您這宅子後,還沒住上幾天,我家相公就去長風學宮修行了。”小娘的聲音有些哽咽,“今日就來了這些軍爺,聲稱我家相公打傷了冠元侯的世子,將他拘入了刑部大牢,我家相公平實做事確實魯莽衝動,但是剛剛上山不到一日……”小娘抽噎的無法繼續開口了。
一旁的小廝來旺和丫鬟惜春都跪了下來,“林老爺,您救救我家老爺吧!”說著,磕頭如搗蒜。
“冠元侯?這可不好辦,他家在奉天府的勢力……”林管家搖著頭,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起,欲言又止,暗示著事態的嚴重性。
小娘聽到此言,立刻也跪了下去,“林大爺…您…您救救我家老爺!”說著小娘和丫鬟小廝一起磕頭,潔白如玉的額頭上,紅了一片。
“趙娘子,你快起來,老夫可受不起如此大禮。”說著,他再次用雙手緊緊的抓住小娘的小臂,貼身到了小娘的耳邊,“辦法肯定是有的,但不是我這個層面能解決的,你跟我去見一下我們老爺吧。”
“好!好!多謝林老爺救命之恩!”小娘哭的妝都花了,但還是難掩她絕美的容顏。
“這個人我要帶走。”林管家對著軍官說道,語氣極其的平淡。
“您別為難我們,人要是讓您帶走了,我跟冠元侯府上沒法交代。”軍官一改之前盛氣凌人的語氣,言語中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
“沒法交代?或許這個能讓你們有所交代。”說著,林管家從袖口中抽出一塊腰牌,拋給了軍官。
軍官目光一凝,手中的腰牌以純黃金精心打造,正面以篆書雕刻著“賈詡”二字,字體周圍勾勒著四爪金龍。
冷汗瞬間滲出了軍官的額頭,他不敢有半點怠慢,趕忙將腰牌雙手遞還,口中連稱:“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說話的同時彎下了腰。
二人走出了大門,十多個軍士在門口行著注目禮。
街對面停著一輛由四匹棗紅色駿馬拉乘的華貴馬車,四角掛著銀色鸞鈴,彩板紗幕。轎廂的長度是一般馬車的兩倍有余,其內壁全部用珍貴的金絲楠木貼製而成,一席猩紅氈毯鋪地,角上還擱著個銷金提爐焚著檀香。
林管家和小娘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開拔,向著賈府駛去。
……
雲塵一眼就認出走進來的男子是在無名島上送他出島的人,丹鳳眼男子進來後,對屋內的三個人熟視無睹,徑直走到第四張空的床鋪上,將自己的行李放了下來。
趙廣仁第一個起身,團團一揖,隨後開口問道:“在下趙廣仁,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洛川。”丹鳳眼男子只是冷淡的吐出了兩個字,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洛川?’‘洛水!’這兩個名字在雲塵心中交織,不斷回響。他打量著眼前的丹鳳眼男子,思索他與洛水姑娘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系。盡管男子的神情似乎未曾認出他,雲塵卻可以肯定,此人正是那夜無名島上送他下島之人。
彭銀鞍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兄弟,哪兒的人?”一句話,不帶多余的情緒,倒是和這個洛川很像。
“甄縣。”還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還是一樣冰冷的語氣。說完,丹鳳眼男子放好了行李,轉身出了癸酉房。
“這人看著像塊木頭。”彭銀鞍吐槽完,轉身看向雲塵和趙廣仁,“二位什麽資質啊?”
“丙下。”雲塵和老趙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答道,說完兩人尷尬的對視了一眼。
彭銀鞍臉上掛上了幾分笑意,“臥槽,不是吧,學宮的兩大天才都在我們癸酉房?”
趙廣仁顯得有些不悅,背過身去,不再理會彭銀鞍,雲塵倒是覺得無所謂,轉身問道:“你呢?”
彭銀鞍撓了撓頭,神態有點扭捏,好像有點難以啟齒,接著他突然提高了嗓門,“甲上!”同時還伸出一根大拇指,指著自己,雲塵第一次覺得彭銀鞍那帥氣的臉似乎有點討打。
對方把天聊死了,雲塵覺得屋子裡氣壓有點低,索性去外面走走。
他來到之前賣“瀾卍”的街巷,這裡熱鬧極了,貌似是整個學宮人最多的地方,除了賣各式各樣新奇的雲塵不認識的物件外,最多的就是賣各種吃食的小攤,包子蒸汽騰騰,艾草青團色澤翠綠,桂花糕香氣四溢,梅花糕、芡實糕等美食,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折騰了一天,雲塵剛好有點餓了,就走到了一個攤位前,開口問道:“青團怎麽賣的?”
攤主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人,看衣著似乎也是學宮的生員,“一分銀子一籠,還送一碗綠豆湯”。
看著碧綠飽滿的青團,雲塵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沒帶銀子!“這個挨千刀的墨耳!”雲塵在心裡暗罵,他輕信了墨耳的話,學宮買東西用不到銀子,自己出門就忘記帶了。
攤主瞥了雲塵一眼,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你到底買不買?”
“我再看看,我再看看。”雲塵有點尷尬,無奈之下,隻好往回走,決定先回到癸酉房去找老趙借些銀子。然而,當他回到房間時,屋內卻空無一人,老趙和彭銀鞍不知去向。
這下該怎麽辦?正思慮間,雲塵記起了之前在‘水月鏡花’那裡,樹上結著飽滿的果實,桃子、李子都有,隻好先對付一下了。
很快,雲塵就到了‘水月鏡花’附近,他沒記錯,此處桃花與李花爭豔,植物茂盛地覆蓋了每一寸土地,而此時晚霞剛開始在天空鋪展,將天際染成了一片深淺不一的紅,每一抹仿佛都是大自然最精妙的筆觸。
在這片綠意盎然中,雲塵注意到有一抹色彩竟比晚霞還要絢麗,靜靜地坐在草地上的她,周圍是花香與綠意的交融,構成了一幅恍若世外桃源的景致。她,宛如這桃源中的精靈,與大自然共舞,美得令人窒息。
正在雲塵呆呆的欣賞著這幅美景的同時,那一團火紅也發現了他,“你跟蹤我?!”陸玉繩的眉頭緊蹙,眼神中帶著戒備。
什麽鬼?雲塵愣了一下,隨即看到了陸玉繩手中飽滿誘人的青團,咽了咽口水。這個小動作,讓陸玉繩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她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一絲責備:“登徒子。”
我靠,一見面除了打就是罵,這人腦子不是有問題吧,雲塵心想。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陸玉繩突然回憶起了上次墨緣雅集雲塵對於‘睡夢中的燕’的解析,頓時就覺得眼前這個人也不是那麽的討厭了。
“那個,青團能給我一個麽?”雲塵確實是餓了,心想你有病是你的事,我可沒有藥,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次輪到陸玉繩愣住了,她原本以為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這兩天在學宮內沒少被人騷擾,沒想到人家雲塵是衝著她手裡的吃的來的。
陸玉繩想著,還是下意識的將一個青團遞給了雲塵,雲塵接過來後咬了一大口,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
陸玉繩的小巧的鼻尖泛著晶瑩的汗水,她看著吃像不雅的雲塵,輕柔的說道:“我喜歡這裡的風景。”隨後將目光移向遠處。
隨著夜幕漸漸降臨,水月鏡花的水面開始輕柔地上漲,周圍的樹木和山石被夜露親吻,蒙上了一層輕薄的霧氣,使得整個世界都顯得更加神秘莫測。彼時,銀河清淺,繁星點點,如珍珠散落在這浩瀚的畫卷上,一輪新月羞澀地探出雲層,輕輕掛在枝頭,點綴著這寧靜而優雅的夜晚。
陸玉繩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她一個人在這裡時,總是有一種孤獨感縈繞在心頭,這裡多了個‘登徒子’,自己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舒緩、愜意,此刻她整個人仿佛都要融入這無邊的美景中了。
突然,雲塵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喏,再來一個。”
陸玉繩怔怔地看著雲塵,桃花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一共就買了兩個青團,自己還一口都沒吃啊,對雲塵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正當雲塵滿足地咀嚼著手中的第二個青團,享受著甜蜜的味道時,山間陸續顯現出一道道人影,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兩人這才想起,原來今夜,新晉生員們的聚會地點便選在了如此幽美的水月鏡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