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了睡夢中的燕
是你
擱淺了淚眼裡的船
輕風竊取了春日黃昏最後的溫度,偷偷地撫摸著綠葉與花瓣。而她,就在這樣一個被殘陽碎金籠罩的時刻降臨,猶如一位輕步穿過時光之門的女神。她的身影仿佛一幅水彩畫作,淡淡的色彩卻隱逸著濃濃的春情。
她的美,如夏日熟透的桃子般誘人。一襲輕透如煙的宮體羅衫,精心貼合的裁剪使她的身形如山澗流水一般自然而生動地呈現,緊收於腰間的束帶更凸顯出她胸前的曲線猶如勃發的花蕾,嬌豔欲滴。她的腰線流暢優美,恰似一彎新月,彎得輕柔,又藏著撩動人心的韻律。有高山,有流水,既含蓄又熱烈,既遮掩著隱秘,又暗示著雄奇,仿佛藏著春天最凝重的秘密。
她的臉頰柔和如月色塗澤,雙眸秀麗悠長,那挑眉,似瓊枝翹起,睫毛的輕舞撲扇,如蝴蝶掠過花叢。她的眼神中嫵媚如絲,如南國的夜風,輕柔而撩人。唇瓣紅潤如含苞待放的花瓣,每次輕啟間,那輕盈粉嫩的舌尖微微顫動,時隱時現,既靈動之致,也似有訴不完的柔情。持妝似無妝的她,鼻梁高雅挺拔,線條如削鐵畫銀般細膩深刻;在風中,她的鬢發輕揚,伴隨著每一步的舞動,舒展成最自然的曲線。耳畔兩顆小巧的珍珠,隨著她輕輕擺動,如同清晨露珠滑落於荷葉之端,悄聲無覺卻又引人注目。脖頸上的一串項鏈簡單而優雅,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那皎潔似雪的頸項和如同冰雕般立體的鎖骨。而懸掛於鏈端的小巧寶石如同點綴在夜空中的一顆恆星,閃爍其間,它似乎在低語著屬於她獨有的魅力。
她的腿長直且勻稱,如同經大師雕琢的潔白玉柱,既溫潤又柔美,細膩且優雅。行走間,連同她那小腿的堅挺曲線,都如同一首舒展的旋律,跳躍在樂譜之上,自在而鮮活。
而最為動人心魄的是,她竟赤足而行,輕移蓮步之間,盡顯千嬌百媚。她的足肌如新剝殼的雞蛋般白嫩,那細膩小巧的腳趾,如同沐浴在晨露中的精靈,既柔弱又俏皮,腳弓的優雅弧線恰似一輪新月,等著夜色來填充她的色彩。
眾人看呆了。
她微微淺笑,好似祝福的呢喃,又蘊含遠山呼喚歸鴻的溫柔,更似所有美好事物成真的預兆。她雙手微扣,放於胸前,對眾人施了一個福禮。端坐於琴旁,那雙手纖細的如同畫家筆下的線條,指尖輕觸過琴弦,聲未至,眾人先覺幾縷清幽入鼻,馨香欲醉。
起初,琴音宛如夜色中初現的細流,輕輕流淌,與傍晚的靜謐相得益彰。隨著她雙手流動,那潺潺的琴聲如同月光下閃爍的河面,映出了悠久歲月的痕跡。音符緩緩升騰,琴音漸漸的與月色融合,形成一種無可言喻的和諧之美。
隨著曲調的深入,琴聲逐漸變得廣闊而蒼涼。一副黃沙莽莽、平野無際的畫卷在眾人眼前徐徐展開。音符之間夾帶著大地的呼吸,千年的孤寂和遼闊,顯露出澹泊與放達。
終於,琴聲進入了最後的章節,她撥動的每一根琴弦仿佛都充滿了故事,它們拉扯著聽眾的心弦,將情感推向了悲怨的深淵。這是一種對過往歲月的挽歌,也是對未來迷茫的哀求。曲調像是離別的故友,像是辭世的親人,更像是永遠都得不到的她,充斥著無窮無盡的遐思。
琴聲撫慰著每個人內心的悲傷與寂寥。隨著音符落幕,那激蕩人心的樂章仿佛還在繼續,讓人久久無法平靜,眾人能深刻感受到琴音中訴說不盡的故事,它們或許是古老的傳說,亦或是每個人心底隱秘的映射。
雲塵還沉浸在琴聲中無法自拔,這時雲野這個大老粗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洛水姑娘琴藝雙絕,今日得見,實乃三生之幸也。”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還拽上了文。
洛水姑娘微笑還禮,落座於眾人之中,這時陪侍的女婢早已退場。由洛水姑娘親自與眾人對飲。簡單寒暄過後,張翀提議玩飛花令。
飛花令是中國古代一種喝酒時用來罰酒助興的酒令。不過,它比“五魁首,六六六”之類的民間酒令高難多了,沒有詩詞基礎的人根本玩不轉它,所以這種酒令也成了文人墨客們的最愛。
其時,按青樓的習俗會與客人進行投壺,猜枚,繡球等遊樂項目,畢竟能玩轉飛花令的客人少之又少。青樓開門做生意,不會主動難為客人。只不過今日的客人都不簡單,甄子佩的文采詞章有甄府的底蘊在,自不需多說,白衣公子呂青泉在建鄴城也是數得著的才子,就連武夫的兒子張翀都有功名在身,所以張翀提議玩飛花令,其余人都沒有反對。
這可難為了雲塵,雖說前世他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也發表過幾篇豆腐塊文章,但是說到吟詩作對,他連最基礎的聲律啟蒙都不懂。還有這個堂兄雲野,碗大的字應該能認識一瓷盆。雲塵本想推脫,奈何眾人熱情極高,堂兄雲野本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態度,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看來今日雲家兄弟注定要铩羽而歸,只求不要太丟人,就阿彌陀佛了。
張翀首先發難,一臉淫邪,火熱的目光似要看穿她薄薄的衣衫:“洛水姑娘,剛才聽你彈琴,偶得一副對聯的上聯,下聯還請不吝賜教。若對的工整,我自當罰酒三杯。素聞洛水姑娘不勝酒力,如若對的不好,也不強求姑娘飲酒,只求姑娘將手帕賜予我即可,嘿嘿。”笑聲既猥瑣又油膩。
手帕本是姑娘家的貼身之物,常用於掩嘴,遮羞,擦拭汗水,淚水,多與內衣貼合而放,上面多殘存有體液,體香,身體的溫度,極其私密。在這個時代,要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聽聞一男子找自己要用過的手帕,必定面紅耳赤,指責其輕薄無禮。好在洛水姑娘作為琴心小築的頭牌,什麽場面沒見過。只見她面含春意,不置可否。
“那我可要來了。”見洛水姑娘並未嗔怪,女子面上的春色在張翀胸中化作春雷,激蕩得他瘙癢難耐,上聯脫口而出:“郎,文采飛揚,才華煊赫,遍攬星辰入懷,蕩漾恣情深。”說完他比劃了一個手勢,“洛水姑娘,請。”
這個上聯在雲塵看來,挑逗意味比較重,文彩確實也還過得去,直覺告訴雲塵這小子是提前準備好的,自作還是重金購買就不得而知了。
只見洛水姑娘緩緩起身,環繞眾人座位而走,伸出一根白嫩的小指抵著臉頰,目蘊春色卻眉含秋霜,似在極力思索。剛好繞了一圈,只見她挺直了略顯豐腴的身子,高山流水,雙眸中顯出幾分鋒芒,紅唇輕輕的磨動了幾下:“妾,風姿卓越,美豔絕倫,柔情似水佳期,繾綣織連理。可好?”說罷洛水姑娘款款坐回了原位,就是臉上的春色更重了一些,畢竟古人講究自矜,這個下聯雖然是為了對子工整,但是怎麽說也有炫耀的味道,有點害羞是自然的。
“郎,文采飛揚,才華煊赫,遍攬星辰入懷,蕩漾恣情深。
妾,風姿卓越,美豔絕倫,柔情似水佳期,繾綣織連理。”
不怒,只因才華給的自信。雲塵前世就知道的道理,人的憤怒是對自己無能的不滿。
張翀反覆的默念著對子,“好是極好的,工整也是工整的。”從他的表情上看,神色多少有點暗淡,畢竟帕子沒了。其實帕子並不重要,能得到洛水姑娘的另眼相看,這是多少世家公子求而不得的,至少夠他吹噓一陣了。
眾人更是齊聲喝彩,“對得好,對得好,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雲野喊的尤其大聲。要說論起文采,琴藝,洛水姑娘必然不比四大才女差,但因其身在青樓,文人騷客在排名時自然不會把她位列其中。
“你們江南道的四大才女,居然是娼妓。”這話好說不好聽。
古往今來,無論什麽評比,在比拚實力、技藝之前,候選者的身份都是考量,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項考量。
“罰酒三杯!”甄子佩笑著遙指張翀。
“且慢,剛剛洛水姑娘對出下聯,在我腦子裡靈光一現,又給她的下聯對了一個下下聯。”張翀不依不饒。
“郎,才氣衝天,詩酒年華,盛意朝朝暮暮,與卿盡纏綿。”
雲塵咂摸著,這對子辭藻華麗且重複,倒是像張翀的即興之作了,應該是他對洛水姑娘的帕子最後一點小小的倔強。
洛水姑娘微笑頷首,嘴角輕挑,片刻即出:
“妾,風華正茂,溫柔似水,甜蜜時時刻刻,與子說白頭。”
白衣公子呂青泉搖頭,看著張翀:“你這後半闕立意,遣詞都幾無新意,這種水平的對子,我看洛水姑娘可以和你對到天明。”
眾人跟著起哄,“你小子休想獨佔花魁。”
張翀喟歎一聲,敗下陣來,連幹了六杯酒。這回他算是對洛水姑娘的帕子徹底死心了。
洛水姑娘開始暖場:“不如讓小女子出一題。各位公子可任選園中的一樣花草,物件,以此為詩,需應時,應景,應情。若半數人覺得好,即算過關;如若不然,則罰酒三杯。可好?”
這個題目出的相當寬泛,對於甄子佩等人來說可算毫無難度。不過這可讓雲塵急的撓頭,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可不可以像前世看的穿越小說中描寫的橋段,照搬一套古人的詩詞?但是他有兩難,首先,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以至於不清楚這個時代是否有李白,杜甫,蘇軾?如果有的話,他照搬出來豈不是更丟人?其二,是他作為燕京大學的學生,前世整個華夏數一數二的名校,雖然具體是第一還是第二有待商榷,但是絕對數不到三。他一直以國之重器自居,他不屑於抄。
正沮喪間,洛水姑娘已經完成一詩,寫的園中小草,在月光下,不畏風雨,盎然生長。按前世的標準來看,立意不算新穎,但好在意境深遠,用詞華麗卻毫無堆砌之嫌,把苦難描寫的極其生動形象。雲塵有一種預感,發生在洛水姑娘身上的故事,絕對不簡單。
緊接著,甄子佩、王越澤等人,皆完成了詩作。水平參差,甄子佩與呂青泉的可算是佳作,王越澤與張翀的只能算打油詩,兩人均被罰酒。張翀已經明顯有了些許醉意。
輪到雲野了,他大步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洛水姑娘好漂亮,
只看不摸很無奈。
四個王八乾瞪眼,
趴在池裡上不來。”
眾人聽完哄堂大笑,洛水姑娘打趣道:“先不說這算不算詩,我出的題需要在園中選擇事物,你這明顯不切題,該罰。”
“誰說不切題了?”說完,雲野用手對著甄子佩、王越澤,呂青泉,張翀四個人指指點點,口中念念有詞:“一,二,三,四,剛好四個,怎麽就不切題了?”
雲野話聲未落,洛水姑娘拿著帕子捂嘴,一笑傾心,再笑傾城。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她早就讀懂了“詩”中的含義,還故意引導著雲野指名道姓的罵了出來。
“該死,該死!快算了罷。”王越澤不住的擺手,好在幾個公子都是極有修養,只有張翀面含些許怒色,但有貴客呂青泉在場,他壓著性子沒有發作。
雲野識趣的自罰了三杯。
洛水姑娘走到了雲塵的身旁,俯下身子,白皙修長的脖頸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她把兩片唇瓣湊到他的耳旁:“輪到你了。 ”只有幾個字,但距離實在太近,她那小巧的舌尖輕掃過唇瓣被雲塵看得一清二楚,女子輕輕呼出的氣息,如蘭般清幽芬芳,撥弄著雲塵的心弦。
這個動作多少有點曖昧,眾公子醋意大發,“雲兄準備了最長時間,想必雄文定能大放光彩,讓我等洗耳恭聽吧。”王越澤不懷好意,雲家兩兄弟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他與雲塵無冤無仇,但是誰讓洛水姑娘對這個沉默了一整晚的小子有親昵動作呢,先把他架在火上烤再說。
雲塵確實如置身火海,前世今生無數個畫面在腦海裡閃回,但在此地皆無用武之處。但雲塵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該出手時就出手,關鍵時刻他會選擇放手一搏,這點倒是和雲野很像。
“那小弟就獻醜了,還請洛水姑娘與諸位仁兄品評。”他盯著院落裡同氣連枝的兩株白碧桃,白色的小花在朝著他微笑:
“
是你
喚醒了睡夢中的燕
呢喃傾述相思
是你
擱淺了淚眼裡的船
徘徊不見歸岸
落日,紅了遠山
眼角柔了情
相思,霜了鬢角
回憶盈了懷
我是你腳下的那片土
風雷霹靂,共當
流霧彩嵐,共享
你是我身旁的一棵樹
雨滴輕敲,同聽
晨曦微露,同賞
愛你——
不僅愛你花開的絢爛
也愛你歷經風雪的堅持
生命的痕跡
歲月的紋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