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大廳內奢侈的鋪滿了鮮紅色羊絨地毯,長條餐桌上墊著潔白的桌布,工藝複雜的漆器餐盤中盛放著帝國境內不同地域的美味珍饈,純銀製成的餐具反射著手工香薰點燃後的桃紅色燭火,角落裡擺放著黃銅色的管樂器與實木色的弦樂器。
會場裡的男性賓客大多身著灰黑色的宮廷禮服,女性賓客則穿著各式各樣顏色鮮豔晚禮服,於穹頂水晶燈所散發出的燦爛光照下更添一抹生動。
與這金碧輝煌的會所格格不入的,是那巨大落地窗外沒有星星的深黑夜空。不過,璀璨的星空隻存在於歷史典籍或小說裡,這樣的夜空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宴會廳內,隨著一位年輕男子走上舞台,喧雜的聲音一點點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舞台中央。年輕男子有著柔和且英俊的面容,打理精致的金色頭髮與天藍色的深邃眼眸。鑲金修飾的華貴禮服上代表著帝國皇室的菲內亞特家族紫色刺繡格外顯眼,這樣的他毫無疑問地成為在場所有貴族的焦點。
“諸位來賓,晚上好。能與在場尊貴的的紳士們、女士們共同度過這個美好而難忘的夜晚,是我勞倫斯·菲內亞特銘記一生的榮幸。”他抬了抬手,淡然的壓下了會場內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
“在開場前,我想問各位一個問題,你們見過神明嗎?尤其是那位由我們菲內亞特帝國服侍的龍皇。”眼神幽幽掃過沉默的貴族們,菲內亞特接著說道:“龍族,有著鋒利的尖爪、堅硬的龍鱗、強大的力量、能夠飛行的翅膀、以及生來就有的血脈魔法,更別提那執掌神之權柄的龍皇與龍王。與龍族相比,我們人族,是多麽的渺小且脆弱。菲內亞特帝國是大陸上領土最大,人口最多最強盛的人類國度。廣袤的土地,先進的工藝,豐富的物產,發達的商業,便捷的交通,無一不是我們帝國人民一代代辛勤努力而來的。”
勞倫特握緊拳頭,強壓下心中的憤怒繼續說道:“可是,這些值得我們驕傲的一切,在龍族看來是多麽的不值一提。每年無條件的上繳全國近半的糧食物產,每年派遣三萬壯丁去龍族領地當勞役,其中有多少人因遙遠的路途、艱苦的工作而喪生。這就是**裸的壓迫與剝削!看著那些從龍族領地返回的青年們,一個個身心疲憊面如死灰;看著那些沒等到丈夫歸來的妻子兒女在大街上抱頭痛苦,我同樣痛心疾首。誠然,沒有強大武力的人族始終需要神的庇佑來抵禦魔族與不死族,抵禦那些未知的恐懼。但我們人族,同樣有屬於自己的價值,那麽也同樣應當有屬於自己的尊嚴!”
慷慨激昂的演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勞倫特趁熱打鐵繼續講道:“讓菲內亞特成為一個不被肆意擺布,真正自由強大的人類國度,是我勞倫特·菲內亞特心中唯一的理想,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前進的方向。這些年帝國國力肉眼可見的增長,離不開在場這些,有抱負,有理想,有能力,志同道合的每一個人。在這場荒誕殘忍的皇權之爭裡,是你們選擇了我,同時也是這個時代選擇了我,因為你們的選擇代表了這個時代!從此,菲內亞特的歷史都會為你們此刻的選擇添上一筆,因為你們,菲內亞特帝國才有了更輝煌的未來。”
“我勞倫特·菲內亞特在此發下誓言,我將用盡我的每一份鮮血與熱愛,澆築於這片我愛的土地,以換取它光輝與燦爛的每一個明天!”
在熱烈的歡呼與掌聲中,勞倫特走下了舞台。隨之響起的管弦音樂聲,提醒著在場的來賓:這場盛大的晚宴就此開始。
下場的勞倫特走向陽台,隨意地靠在大理石欄杆上。隨他同行的內務官米爾頓將紅寶石色的葡萄酒遞向了他。
“真是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講,殿下辛苦了。”
勞倫特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略微粗魯的將杯子摁在陽台的茶幾上。
“哼,作秀罷了,跟這幫蛀蟲多說一句話,惡心的飯都得少吃一口。”
“那您怕是好幾天都吃不下飯了。”米爾頓笑眯眯打趣道。
“沒關系,他們怕是沒幾頓飯可以吃了。”勞倫特冰冷的眼神透出些許殺意。“不提了,過了今晚有的是時間收拾他們。外面布置的如何了?”
“騎士團在莊園周圍把守巡邏,數千軍隊在莊園外待命,莊園內的伏兵也都埋伏就位,並且每一支隊伍都配有多名擅長探查與防守的魔法師。今晚的菲內亞特皇家莊園可以說是帝國境內最安全的地方。”
“不要放松警惕。時刻注意探子的消息,今晚是她最後的機會,那個女人一定會來的。”
勞倫特沉思片刻,接著說道:“我能想到的變數有兩個。一個是直屬於父皇的宮廷魔法衛隊,這是目前帝國境內我唯一沒有染指的軍事力量。這些年苦心經營的貴族關系,今天把他們擺到台面上,防的就是父皇撕破臉面插手這奪嫡之爭。他若敢今天動手,我就敢煽動造反!另外一個變數就是那個瘋女人的師傅,當代劍聖。如果阿泰斯將軍和他的軍隊被劍聖牽製太久,莊園內部很容易被趁虛而入,這天下面對面血拚真沒幾人贏得了這個瘋女人。對了,阿泰斯將軍呢?”
“他在屋頂冥想,調整狀態,時刻準備迎戰那位劍聖大人。”
勞倫斯微微點頭:“雖然他們兩人都是戰至巨人山巔的人族勇者,但由劍鬼被冠名為劍聖的這十數年間,多少勇者死在他的劍下,卻未曾有一人撼動他劍聖的名號,所以我還是放心不下。命令軍隊跟緊他,遇到劍聖後全力圍攻,防止意外。千萬不可由著將軍性子一個人去戰鬥。”
“屬下會將殿下的囑咐轉告將軍。”
“記住,是命令,不是囑咐。”
“是,殿下。”被勞倫特碧藍雙眼緊盯的米爾頓愈發恭敬地回應道。
待到米爾頓匆匆離去,勞倫特輕輕望向漆黑夜空中懸掛著的圓亮。
你那運氣真是讓人嫉妒啊。若不是這位劍聖,憑我這麽多年的經營與謀劃,豈會弄得如此狼狽。但人不是神,終究不能憑一人之力對抗軍隊,對抗局勢。你應了我的陽謀上桌,這是你的自負,也是你輸的理由。
他轉身離開陽台,走回大廳,去應酬今夜的來賓,也是去等待今夜的結局。
“願一切如今夜之月般圓滿。”
菲內亞特皇家莊園的後花園,憑借其精致的設計與奢侈的用料而盛名天下,甚至連帝國外的貴族富商們也爭相來此參觀遊覽。夜色中的後花園不複白日間的熱鬧,只有兩個人站在平整的草地上。
阿泰斯將軍望著眼前的身形消瘦的劍士。他衣著破舊,花白的長發束在腦後,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
“你一個人來,不擔心裡面嗎?”
“你不在,我想不到失守的可能”。阿泰斯將軍握了握手中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大馬士革鋼劍,盯著對方仿佛閃著光的銳利眼睛說道:“並且,我也想領教下當代劍聖的實力。”
“我的目標只有你一人,這樣倒是省下不少力氣。”劍士停下腳步,“只不過,憑你,攔得住我?”
“雖知贏不了你這位天下第一武夫,但全身而退的自信還是有的。”
劍士沉默了一會,冷冷問道:“有些好奇,你的劍意,是什麽”
阿泰斯不假思索的回答:“誓做民眾最堅硬的盾,誓做殿下最鋒利的矛。”
“那當這把矛,指向神靈時,是否會依舊鋒利?”
“若是殿下的意志,那它鋒利依舊。”
“......你,見過神嗎?”
“沒有。”
“沒有?呵呵,哈哈哈哈哈......”劍士猛地笑了起來,笑的蜷縮身體,渾身顫抖,哪怕是岔氣到不斷咳嗽,依舊止不住地大笑。
“沒有見過,沒有見過......”劍士一邊低聲喃喃一邊拔出了腰間的樸素武士劍。他的眼神不再冷淡,充滿鄙夷的目光逐漸染上瘋狂。
“你未曾直面神的注視,不知神看你的眼神與螻蟻無異。”
“你未曾見識神的權柄,不知神能夠凌駕於世間的理由。”
“你未曾承受神的怒火,不知被神踩在腳下的無力與絕望!”
“那時的你,只能一動不動,像死狗,像蟲子一樣卑微匍匐在地,乞求神對你的冒犯不屑一顧,乞求神把你當空氣一樣忽視,這才是你唯一活下去的辦法!”
劍士猛地弓起身,驚人的爆發力將腳下的草坪踏出一個大坑。猩紅如血的劍氣中夾雜著些許死氣纏繞於武士劍上,散發出難以言喻的絕望氣息。
這就是劍聖的劍意:持劍無悔,朝向死亡!
極致的速度帶著恐怖的劍意如海嘯般向前襲去。面對這沉重劍意的阿泰斯精神有些恍惚,嚴重懷疑產生單獨迎戰劍聖想法的自己腦子是不是被邪神汙染了。這片刻的猶豫讓他錯失了直接逃跑的時機,但豐富的戰鬥經驗及身體的本能反應立馬讓他回過神來,以最合適的角度舉起鋼劍迎向對方這一劍。
他再強,也只是凡人之軀,無法一人抗衡軍隊。只要擋住這一劍,借著劍勢我就可以逃回軍隊。阿泰斯在心裡打定主意後,將全部的精神集中起來,凝聚出自身金色的劍意奔向對方。
兩道虛幻人影瞬間拉近距離。血色與金色劍意對轟出的余波瞬間泯滅了周遭的草地,更遠處數不清的綠草,灌木,樹林皆被連根拔起,哪怕是堅固的大理石庭院也被震碎倒塌。整個後花園瞬間被摧毀成廢墟,再分辨不出一點往日的景象。
對抗的余波隻持續了幾秒,便再沒有動靜。塵土漸漸散去,劍氣似乎連風都一同斬斷,周圍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廢墟中的劍士背對著將軍,不緊不慢地直起腰身,將那把樸素的武士劍收入劍鞘,用著略帶憐憫的語氣說道:“你連神都未曾見過,又有何資格,接我這一劍。”
叮,咣,咚,咚。四個不同的東西落地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分別是斷成兩截的大馬士革鋼劍以及斷成兩截的阿泰斯。
破碎的劍氣縈繞在周圍,翻滾塌陷的草地上,沾染猩紅的綠色的草塊與棕黑的土地上滲著滴滴鮮血。劍士似乎並不在意周遭詭異的場景。他緩緩抬起頭,恢復清明的目光眺望向夜空的東方,似是在尋找某人的身影。
“唯有神,才可以戰勝神。”
“這是她曾教過我的道理。”
片刻之後,劍士收回目光,看了看倒在廢墟裡的阿泰斯將軍,搖了搖頭略帶惋惜的說道:“看來你是沒機會明白了。”
大廳內,勞倫特松開了緊握的雙手,感受著絲絲潮熱濕氣從指尖中消散。
宴會廳外戰士們激烈的廝殺聲,魔法尖銳的轟鳴聲震耳不絕,使長時間緊繃神經的勞倫特精神有些恍惚。
他知道,他的皇妹,月·維斯佩拉·菲內亞特,當今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兒,必然會在明日確立王儲前做最後的反撲。曾經那位單純天真的小女孩,對勞倫特來說是非常好誘導與欺瞞的對象,而他一直以來也是這麽做的。直到他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菲內亞特皇帝的第二位妻子,在全大陸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師:萊依娜·維斯佩拉·菲內亞特。
萊依娜死後,我被皇帝看守與調查了好一段時間,原本打算斬草除根的我錯失了最好的時機,再派人暗殺有劍聖守護的你代價太高,最後只能無奈放棄。當時沒把你除掉,這份遺憾到現在依舊令我咬牙切齒。也怪自己當時沒沉住氣,被誘餌釣上了勾。只是,經過這麽多年的調查和複盤,我還沒能確定當年到底是誰給我做的局,讓我積攢的底牌與隱藏的野心一同暴露,不然我大可藏到奪嫡之爭的最後,以逸待勞。
勞倫特回頭看了看這幫擔驚受怕的貴族,心底泛起的惡心略微緩解了內心的急躁。
雖然暗中積蓄的力量提前暴露了,但事實上也震懾住了絕大部分貴族與其他皇室同族,讓我看清了這幫酒囊飯袋是多麽的不堪一擊。唯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當初那個單純善良的毛丫頭,竟然真的踏上了巨人山巔,喝下第三杯巨人之血,走到人類武道的盡頭,並跟我進行這頂皇冠最後的爭奪。
宴會廳外廝殺的喧鬧聲逐漸停止,虛無般的寂靜似乎震耳欲聾,壓抑緊張的氛圍填滿整個大廳。
勞倫特深吸口氣,拉回思緒,握緊佩劍,站在衛兵與騎士身後,同所有人一樣一同盯著入口,靜靜等待著第一個進門之人。
不一會兒,安靜的走廊裡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這聲音不緊不慢,節奏均勻,一點點的放大,一點點地靠近大門,最後停在了大門口。
接著兩扇厚重的實木大門被一腳踢開,隨後一個少女走進了大廳。
少女個子頗高,體型修長勻稱,飽經鍛煉的身上沒有一絲多余贅肉,松軟的丁香紫色的長發扎起微卷馬尾,立體精致的五官配有一對紫寶石般的眼眸,小巧而尖尖的白臉像是被月光漂過的大理石,又似乎月光本身。少女美的像是一副藝術品,讓人忍不住欣賞觀摩。只是她腰間的佩劍和黑色禮裙上隱隱約約的血紅色停止了人們的胡思亂想。
“為了參加這場上流高雅的晚宴,我也認真的裝扮了一番。但看來還是不夠得體,竟讓大家如此沉默不語。打擾到諸位的雅興,我感到非常抱歉。”少女的嗓音婉轉清脆,悅耳動聽。但對在場絕大多數人來說,這誠懇的道歉更像是惡魔的低語,令人後背發寒。
大廳內的衛兵紛紛收起武器,連忙後退,絲毫沒有反抗的打算。眼前這位少女雖然年輕,但依舊是獨自戰勝過巨人踏上巨人山巔的存在,並非他們幾十個士兵所能抵擋的。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勞倫特雙拳緊握,狠狠盯著眼前的少女,負面的情緒扭曲著他英俊的臉龐。過了好一會才壓製住心中的憤懣,表情恢復平靜,緩緩開口道:“阿泰斯呢?”
“被師傅一劍斬了。”
“一劍?”
“一劍。”
勞倫特沉默許久,繼續問道:“我並沒有感覺到他的劍意,說明他沒有參與進攻莊園,那你是怎麽如此輕松走到這裡的?”
“這還得靠某位皇兄幫忙。你自詡擅長操弄人心,卻不知道對於魔法師來說,高深強力的魔法術式,簡潔效率的繪環邏輯,甚至是稍微沾染些破碎規則之力的法器,都比你許諾的金錢與爵位更有誘惑力。”
“所以你收買了我的魔法師?”
“不,並沒有收買。”一位身披黑色法師袍,手持木製古樸法杖的女士隨著士兵們一同走進大廳。
“他們一直保持著對魔法奧秘矢志不渝的追尋,又何談背叛呢?”
勞倫特的眼神似乎凝固在了這位女士臉上,表情愈發扭曲,艱難的從嘴裡擠出的話語滿含憤怒。
“菲茲·克萊莉莎,宮廷魔法導師。那條老狗終究還是是派你來了。”
“還差了個稱呼哦,我還是菲內亞特魔法師協會的會長呢。”
聽到這個回答,勞倫特一下子泄了氣,目光轉向月,認命般的說道:“是你贏了。”
這句代表勝利的話語沒有讓月產生一點情緒變化,反而向勞倫特提出了個問題:“波提耶大壩坍塌當天,你做了什麽?”
勞倫特看著眼前少女,身上已隱隱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嚴。他曾想象過無數次自己告訴她當年事情真相的場景,不論是她反抗著拒絕承認事實,還是是淚流滿面地抱頭痛哭,亦或是震驚絕望到理智崩潰,唯獨沒想到過在這樣的場景下,如此平靜的地發問,再由自己無奈地回答。
“殺死萊依娜皇妃,再利用輿論散播些父皇禁用魔法的謠言,以此挑撥魔法師協會與皇室的關系,是我很早就定下的目標。當年我率領一批精銳的冒險傭兵團探索北部的遺跡,返回途中,恰巧碰到皇妃帶著一幫學者和幾個護衛在大壩前考察。荒郊野嶺並且雙方戰力懸殊,我便起了殺心。我隨意編了個鄰國間諜的理由驅使這幫不清楚皇妃長相的傭兵們動手。”
“只能說皇妃不愧是菲內亞特帝國百年難遇的魔法天才,不論是魔力的技巧和耐力,甚至臨場的判斷力皆為頂尖,能在與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傭兵團短兵相接的情況下周旋許久。不一會,由當時還是少將的阿泰斯帶領的軍隊循著魔法的波動趕了過來,但皇妃卻和我一樣感到意外。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入了他人做的局,有人想讓我背上刺殺皇妃的罪名。做局之人用巧合讓我們三方齊聚波提耶大壩,並且賭定當時沒有暴露過任何野心與能力的我會出手攻擊皇妃。”
“為了脫身,我在壩堤上打了一個缺口,製造混亂後逃跑。而皇妃正如我所料,並沒有來追擊我。為了防止造成災害,她用魔法堵住大壩的缺口,同時讓軍隊疏散周邊村民撤離。所以當我去而複返時,面對的只剩下幾個普通的士兵和皇妃本人。之後發生的一切,你應該都知道了。”
“你打斷了母親的施法,她還未從自身的魔力紊亂中恢復,堤壩就開始坍塌,連帶著我母親、阿泰斯的軍隊、沿河岸而下數個村莊近五萬人,都被洪水吞沒。”
月抽出腰間的劍,朝著勞倫特走去,將劍尖抵向他的胸膛。
“這些年來,為了這頂皇冠而造下血孽,後悔過嗎?”
“我這些年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把你除掉。”
劍尖輕輕刺入勞倫特的心臟,沿著肋骨的間隙緩緩向前裡刺入,直至穿透他的後背。
“沒有人能夠違抗神的意願!沒有人!我會一直在地獄裡等你!”勞倫特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地咆哮道。
月將橫握著的劍向內反轉,將勞倫特的心臟絞碎,隨後狠狠地抽出。猩紅的血霧在勞倫特胸前迸發,劍刃上殘留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於潔白的桌布上留下猙獰的血跡。
撲通撲通,大廳內的其他百余位貴族紛紛跪倒在地,誠懇且慌亂的說出各種各樣饒命的話語。
輕輕拂去劍刃上的血漬,將其收回劍鞘,並沒有搭理這幫在地上嚎啕哀哭的貴族們,踏著與來時同樣穩健而有節奏的步伐朝大廳外走去。
“你的第一個要求,我做到了。”
“做的很好。”菲茲女士滿意的笑著。
“下一個要求是什麽?”
“很簡單,去見你父親一面。”
月皺起好看的眉頭猶豫了片刻,“我答應你。”
菲茲的笑容更開心了些,又問道:“這些人怎麽處理?”
月輕側過頭,隨意瞟了眼大廳內跪著的一地的貴族們。
“一個不留。”
名為屠戮的戲劇使華麗的大廳再次喧鬧起來,只不過喧鬧的聲音變為了刺耳的慘叫。成堆屍體噴湧翻滾而出的鮮血猶如一朵朵盛開的彼岸之花,潔白的桌布被染成猩紅、純銀的餐具被染成猩紅、實木與黃銅的樂器被染成猩紅、豔麗的禮服被染成猩紅、未被鮮血澆滅的香薰也映射出猩紅的光,只有那鮮紅色的羊絨地毯貪婪地吸收著每一滴鮮血。
空氣中粘稠的血液凝結成霧,隨風飄出窗外,為天空中皎潔的圓月裹上層層血紗。
1394年4月19日,菲內亞特帝國唯一的公主,月·維斯佩拉·菲內亞特登上了這神跡時代的歷史舞台。
這一夜,被後世稱作血月之夜。而她也有了獨屬於她的稱號——血月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