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齊景公
我是齊景公。作為君主,我從未殺過人,即使我有這個特權。所以,當晏嬰說出他的計劃時,我還是著實吃了一驚。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我感時花濺淚,我心不夠狠。而晏嬰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國相。
“三人不除,尾大不掉,後患無窮。。。”
他給一個詩人講了一上午的政治。我覺得,我離他越近,就離“小橋流水人家”越遠。
(二)晏嬰
我叫晏嬰。成為國相之前,他們叫我矮子;國相之後,他們叫我晏子。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讓一切都立竿見影。它一咳嗽,有人就下跪,它一皺眉,有人就魂飛。它與“落月搖情滿江樹”漸行漸遠,但又如何?詩意不過是附著在現實世界上薄薄的雪花,權力一照,瞬間融化,無影無蹤。一步之遙,整個國家就可以和我同呼吸,共命運了。
(三)古冶子
我叫古冶子,對滅頂之災一無所知,對時代變遷渾然不覺。
在兄弟們面前,我是古冶子;在景公那裡,我還是古冶子;在矮子那裡,我依然是古冶子。同一個我,在不同人的眼中,卻成為不同的煙火:有人看到璀璨,有人看到硝煙。
(四)二桃事件
兩個桃,飽滿,圓潤,堅挺;我們仨,沉默,木然,頹唐。
“大王竟然用這種方式讓我們死”,公孫接幽幽自語。
“這多半是矮子的主意。”田開疆以劍拄地。
“我們的時代真的結束了嗎?”公孫接望著我們倆,滿眼疑惑。
“快了。”田開疆歎了口氣,“所以這個方法依然管用。如果切換到戰國,第一個死的就是他了。”
“我不甘心。”公孫接握緊拳頭,緊咬牙關。“憑什麽讓我們為春秋殉葬!”
我一言不發,想了很久。
最終,我走上前,把一個桃掰開,遞給他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點亮了時代,又被鎖死在其中。所謂使命,也許也是宿命吧”。
(五)一桃
“他們都。。。?”
“是的。不過,還剩一桃。”
我吃了一驚,看著桃子,望著晏嬰,“他們其實是。。。”
“是的”。
“誰是贏家呢?”
“臣告退”。晏嬰躬身施禮,轉身離去,然後昂首挺胸,走向未來。
我知道,我的時代就此結束。
(六)新的開始
我是齊景公,曾經是個詩人。權力讓我殺了人。從此,我再也寫不出詩來。
失去了,才知道什麽是最珍貴的。我和他們本來是一類人,他們將率真進行到底,我卻在權力一念中功敗垂成。
“這算不算某種精神的集體謝幕呢?”我看著正喃喃自語的近臣田乞。
“不知道。反正我不會坐以待斃”。田乞衝我拱了拱手,然後昂首挺胸,走出小心翼翼的春秋,邁向簡單直接的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