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能看見那麽遠?”加西亞問。
“你也能?”美杜莎同問。
那麽遠的距離,人眼是不可能看見的,蛇女美杜莎能看個模糊的身影已經夠厲害,不免讓加西亞欽佩。
而加西亞自詡是肉體凡胎,他也能看見遠處的騎兵,那,美杜莎對加西亞的反應就不能是欽佩,是質疑。
“加西亞,你為什麽可以看得那麽遠?”美杜莎驟然變臉,仿佛偶遇死敵。
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說了我有【系統】,美杜莎會信?
會信也不能說!
憑本事看得更遠處,幹嘛要坦白自己什麽都不是,全靠【系統】。
“美杜莎,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家人,也就不隱瞞你了。”加西亞神色凝重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來,我有時候會看見很遠的地方,也能聽見很小的聲音,但我從沒有為此做過什麽。”
對頭,天賦異稟,都沒怎麽努力就有了。
“我不希望你欺騙我,假如你欺騙了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美杜莎日久見人心,對加西亞的了解已有一定深度,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喂,把心放肚子裡好啦。”加西亞對美杜莎眨一隻眼,“我這個人很好相處的,日後你就知道了,我就是會欺騙我小姨,我也不會欺騙你。”
啪……
一巴掌拍在加西亞的後腦仁,傻小姨早不來晚不來,就趕上最後這一句話。
聽見了,加西亞又在拿她開涮。
“小海盜,你說的那個小姨,該不會就是我吧?”小姨沒有不高興,這與度量無關。
因為她把說壞話的加西亞抓了個現行,趁機進行正義的打擊報復。
小姨揪住加西亞的耳朵,想要擰成麻花,軟骨哢哢作響,火辣辣的刺痛感從耳根傳遍腦部神經,加西亞全身上下就沒一處是不疼的,
“夠了”,美杜莎說,“騎兵快到了,你們還有心思搞內鬥。”
小姨應聲放開加西亞的耳朵,她確實也聽見了雷鳴般的馬蹄聲。
科爾基斯國的騎兵馬蹄聲就是這樣的,又急又重,因為馬上的衛兵都是重甲鐵製武裝。
“哎呀,加西亞,你父親死掉啦。”加西亞母親把視線從河上轉移,絕望地盯著加西亞。
“啊?”加西亞跑過去,“母親,看見父親的屍體飄下來了嗎,在哪兒?”
“沒有看見,沒有看見。”母親淚如雨下,她也不失理智,指著馬上的衛隊長阿布緒爾托斯說,“那個碎屍屠夫還活著,你的父親一定是被他給碎屍了,天哪,我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早。”
思路清晰,邏輯合理。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而且可能性很大。
母親在望河等綠胡子,卻等來了衛隊長阿布緒爾托斯的騎兵。
“不會是……真的……就被母親言中了吧?”加西亞猛罐一口涼氣,內心拔涼。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可以再繼續等下去了。
“母親,不能再等了,我們先跑吧。”加西亞說。
“加西亞,你說,你父親會不會還活著啊?”說死是她,說活也是她。
母親心存幻想,這是她自己在問自己。
“那還用說,我父親綠胡子是什麽人,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老海盜,誰都殺不了他。”加西亞拍著胸脯保證,“除非,他自己想死。”
馬蹄聲越來越近,小姨扯著加西亞的衣角嚷道,“快快快,怎麽辦,小海盜。”
“逃”,加西亞說。
“還是跳河嗎”,小姨問。
當然,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不跳河,難道要用兩條腿跟阿布緒爾托斯的騎兵賽跑嗎?
也只有跳河才能逃離騎兵的追殺,科爾基斯國的馬總該不會在河裡走得比陸上還要快吧?
“喂……我的老朋友們……”下遊河面上,有一條船正逆流駛來。
“忒修斯,是忒修斯來了。”伊阿宋大步跳進河中,爭先朝那條船遊過去。
數日前,這群外鄉人兵分兩路,一路北上盜取金羊毛,另一路中途留下造船。
今日兩路人馬再次匯合,金羊毛已經得手,船也已然造成,這手組合拳,打得相當有默契。
不足之處在於,北上成員少了兩位,公主美狄亞與老海盜綠胡子沒了。
這對於加西亞而言,都不能說是不足,簡直就是慘敗,得不償失。
不能損失的損失!
公主美狄亞,能不死就不死;
老海盜綠胡子,堅決不能死。
河流中心,伊阿宋撇腿爬上船,整個人就跟破洞的木桶往下滴水。
也顧不得乾濕分離,他與珀琉斯先來了個緊緊相擁。
“船長,我們成功啦。”
“是的,掌舵先生,我們成功啦。”
船長伊阿宋再次抱緊掌舵珀琉斯,狠狠地拍後者的脊背。
在此重逢的掌舵珀琉斯與領航忒休斯,還有船上十幾名水手,這都是伊阿宋出發時帶出來的老隊伍。
比起伊阿宋的一家五口人和科爾基斯國的公主美狄亞,還是老隊伍能給伊阿宋滿滿的親切感以及安全感。
盡管,這支老隊伍不太中用。
就說這次北上盜取金羊毛,出力的可不是伊阿宋的老隊伍,而是加西亞全家和公主美狄亞。
伊阿宋的金羊毛到手,公主美狄亞和綠胡子卻沒了。
諷刺啊,真是諷刺!
“兩位先生,可能要讓你們掃興了。”忒修斯說,“不過,我得說,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我們船上放有一具屍體,看看能不能用金羊毛救活吧?”
“屍體?”加西亞母親衝上前來,問,“是我們自己人嗎?”
“是的,夫人。”忒修斯壓著嗓音,臉上陰霾密布。
看來,這個自己人的死,讓忒修斯很難過。
“加西亞,還等什麽?”母親喊話,“快救你的父親。”
啊?
老海盜綠胡子死了?
而且已經飄到下遊,被忒修斯給撈回來了嗎?
“船長,請拿出你的金羊毛,快救救我父親。”加西亞機械地說著話,但好像打著個心結,隱約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伊阿宋慎之又慎地從布袋內捧出金羊毛,走到被忒修斯從船底拖出來的屍體前,一隻手去掀開蓋著的殮布。
啊?
怎麽會是……
是這個人?
這個人,算是自己人嗎?
伊阿宋掀到一半的殮布又給蓋上,內心極度排斥,不要解救這個人吧?
“伊阿宋,你在幹什麽?”加西亞母親再湊前來,把屍體上的殮布掀開,看見人臉的一眼,也是愣住了。
因為,這具屍體不是老海盜綠胡子,她是公主美狄亞。
這就不奇怪,忒修斯臉上寫滿了悲傷。
綠胡子死了,他不一定憂傷;
美狄亞死了,他怎能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