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戰爭 第4話

“代行大人，請您稍候，”遲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馮行之破破爛爛的衣裳，王室侍從長官慢慢開口道，“代行大人，鄙人冒昧的詢問一句，您這是怎麽了?”

“諤…”馮行之撓了撓頭，賠笑道，“出門沒看流沙歷，掉水裡了。”

“…”侍從長官一臉狐疑。

“…”馮行之一臉真誠。

“行吧，馮大人，”侍從長官歎了口氣，“陛下在偏殿等您了，不要讓陛下久等。”

“我這就去…唉，我這是什麽命?”嘟嘟囔囔地，馮行之向偏殿走去。

“臣馮行之，恭請天原王陛下聖安，謹祝陛下國祚永固，萬世尊戴！”殿前，馮行之喊得震天響，整個廣場都回蕩著他請安的聲音。

只聽殿內傳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行了，別在外面丟人顯眼了，趕緊給余進來！”

馮行之也不謙讓，大搖大擺的掀開殿門的珠簾，一眼瞥見坐在主座的何興敗，隻無奈的歎了口氣道:“老何陛下，真的，你這寶地我是真不想來。”

“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到那瞌睡山上去找我，行嗎?”

“好了好了，老馮，”見馮行之怨氣衝天，何興敗無奈地笑了笑，目光瞥見馮行之這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

“看來余給你添麻煩了，你來這一趟，還挺不容易的哈！”何興敗笑著點了他幾句。

“可不是嘛！我這出門沒看流沙歷，掉水裡了。”

何興敗笑呵呵地:“掉水裡?你就扯吧！——不說這些了，這次叫你來，確實是有了新發現，不過，咱們是先看東西，還是先吃午飯?”

“看東西吧，”馮行之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今天的遭際，“人倒霉喝涼水塞牙——還是別節外生枝了。”

“楊五、柯靳！你們去外面把偏殿守好，記住，沒有余的許可，偏殿二十米內，不許任何人靠近。”何興敗對著門外的侍從吩咐道。

“是！”兩聲應答之後，兩層魔法屏障從偏殿外升起，將偏殿籠罩。

還挺謹慎，馮行之心想著。

“來吧，”何興敗領著馮行之走到屏風後面。

屏風後面是一張實木案幾，上面平鋪著一層卷軸，看質地，並非絲帛紙張所製，而是某種皮質的卷軸。

“魔族魔法，”馮行之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我以為魔主行轅裡的魔法我都學完…哦不對燒掉了，想不到還有剩?”

在以主神教為主要宗教的流沙大陸上，一切關於魔族的事情都一定會被教廷定義為邪惡，無論它是否真的侵害了人類的利益。而其中，學習魔族的魔法是被教廷禁止的重大瀆神事件，因此，各國民眾，無論身份地位如何，都不能在明面上承認或者展示魔族魔法。

這也是為什麽主神教費盡千辛萬苦也要在人類詠唱魔法前加上一段毫無意義的“禱文”，目的就是區分人類和魔族的魔法。

但主神教不願承認的是，人類發展至今，用於對抗魔族的人類魔法，其實全部襲承於魔族魔法。通俗一點說，魔族魔法就是人類魔法的起源。

兒子不承認父親，孫子不承認祖宗，如此扭曲的現實，與主神教廷那不算太大的氣度，倒也相配。

“哈哈哈…這可不是魔主行轅裡收藏的魔法。”何興敗笑著解釋道。

對馮行之私自學習魔族魔法一事，何興敗不僅不在意，其實是完全支持的。

魔法本無好壞，如果能善加利用，對國家的魔法系統發展而言，實在是大有裨益。

這也是為什麽何興敗對搜羅魔族的魔法十分上心的原因。

“這個魔族魔法，是在流沙河戰場無意間發現的。由我國發現並秘密運輸回國。”

“流沙河戰場，”馮行之思考著，隨即眼睛一亮，“厲害啊老何！流沙河不是主神教下屬——主神軍團的戰區嗎?”

抑製不住驚喜的神情，馮行之讚歎道:“在主神軍團的戰區搜羅魔族魔法，你這不知是戳老虎屁股，更是虎口奪食啊！”

何興敗笑笑，沒有否認，看著馮行之繼續說道:“這些卷軸，余請過幾位軍方的魔法師試過，可是他們都不能理解上面的文字，”何興敗歎了口氣。

“所以就希望被主神葵商祝福的你，來幫余看看卷軸上載錄的究竟是什麽魔法，”何興敗語氣緩和，隨時揶揄，馮行之知道，這天原王陛下說正事的時候，都會是一字一頓的語速，“當然，余不會讓你白乾，你的第一個封賞要求不是向余討要聞所未聞的魔法嗎?這個卷軸，你不會失望。”

“好好…”馮行之歎了口氣，“陛下真是會使喚人。”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何興敗淡笑。

將手放在卷軸上，馮行之閉上雙眼，淡淡地念道一句:

“神權神授，我為代行，複製。”

霎時間，海量的信息湧入馮行之的腦海，雖然有些頭痛，可這也是正常的流程。

馮行之輕車熟路，他不是第一天當神明代行，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動用神權。

站在一旁的何興敗知道，閉目的馮行之正在解析和理解魔法。

三秒鍾後，馮行之睜開雙眼。

“好了，搞定。”

此時，輪到何興敗雙眼冒光了，不顧國王威儀，何興敗激動地說道:“快，快，用一下試試！”

何興敗的欣喜不無道理，通常來說，魔族魔法的咒文與人類大相徑庭，人類無法直接通過魔族的咒文施展魔族魔法。但是如果能將魔族魔法的咒文翻譯成人類的語言，魔族的魔法就能為人類所用了。

流沙大陸上有不少解析魔族魔法的秘密結社，可由於主神教對魔族相關事務的零容忍態度和高壓政策，解析魔族魔法通常十分困難。

而馮行之不同，馮行之乃是主神葵商所選中的，擁有“複製權”的神明代行，複製權可以無視一切條件的複製並使用魔法，因此理解和翻譯魔法對於馮行之只是必要的流程，不具備任何難度。

論貢獻，這個只會“複製和抄襲”的神明代行，要遠遠大於那些精研一輩子魔族魔法的學者教授。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人類的魔法體系總是到了魔族狂潮時期才會出現斷崖式發展。

“好——”馮行之念念有詞，“時光瞬逝，然吾精神抖擻，自得逍遙。”

下一秒，魔法觸發，馮行之隻感覺到身邊的一切都變慢了，自己的感官變得敏銳，思維運轉變得飛快。從王宮角落裡細小的灰塵，到天上雲邊北歸的大雁，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陛下，這個魔族魔法似乎是強化精神和感知能力用的，”馮行之按捺住這種感知能力大幅度提升的愉悅感，向何興敗解釋道，“我感覺大腦運轉的飛快。”

何興敗一邊秉筆記錄，欣喜地說道:“多虧了你，連魔族魔法的咒文都解析出來了——你說說看，這個魔法應該歸在哪類，叫什麽名字?”

“論外魔法，名字嗎?…”馮行之略加思索，“就叫‘偷懶偵察’吧！”

“好…好！”何興敗拊掌而笑。

何興敗小心翼翼地合攏卷軸，又快速將記錄好的文字貼在卷軸的束面。

馮行之定睛一看，是何興敗工工整整書寫的小楷:

論外魔法-偷懶偵察咒文為:時光瞬逝，然吾精神抖擻，自得逍遙

“老馮，”何興敗將卷軸推至一旁，笑著打斷了馮行之的注目，“這魔法，你可曾滿意?”

“行，行，”馮行之懶懶散散地應答道，目光瞥向了一旁，“陛下賞的東西，做臣子的哪裡敢說不好?”

“你看，又強嘴了不是?”何興敗樂呵呵地，“你這麽說，那其他的封賞，余是給還是不給啊?”何興敗的語氣中帶著挑逗。

馮行之眉頭一挑:“什麽情況啊老何陛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嗷！”

“你小子，果真狗嘴吐不出象牙，余已經擬好了旨，明日就頒給你，”何興敗捂著半張臉，無奈地說道，“你的封賞要是寒磣了，我怎麽向其他有功的臣民們交待——”

說著，何興敗伸出左手，念念有詞道:“空間精靈務必聽取余的呼喚——次元儲物庫！”

空間魔法，五音魔法，可以形成一處微小的次元裂縫用於儲存自己的物品。

或許是師父逼的，或許是個人愛好，不借助“複製權”並解析魔法的習慣已經深深根植心靈，馮行之下意識地分析起來。

一處微小的次元通道在何興敗手上生成，何興敗將魔族魔法的卷軸投了進去，又取出另一冊卷軸，緩緩在案幾上抹開，馮行之看去，竟是一張地圖。

“你是對魔第一功臣，按理應該封公，可你也知道，古往今來的異姓公爵沒有幾個好下場，所以稍微委屈你一下，封你為蕩魔侯，這也是余在保護你！”

馮行之無言，聽到了如此重磅的封賞，只是眉頭一皺。

“這裡是天原國中北部地區，這是天原河北岸，”盯著地圖，何興敗指著地圖的北部說道，手指慢慢滑向西部，“從天原河北岸，往北到拒雁山，往西到白沙山口，都是余賞給你的封地！”

“陛下…”馮行之強忍著不悅，壓著性子說道。就讀大學期間，馮行之接觸了無數貴族子弟，回憶起大學期間貴族子弟們欺凌平民的場景，一陣依稀往事湧上心頭，馮行之臉色微變、怒從中來。

對這群能力上庸碌無為、生活上耽於享樂、為人愚蠢且傲慢的老爺少爺們， 馮行之沒有一點好感，也絕不願意與他們為伍。

“先聽余說完，”不等馮行之繼續，何興敗急促地解釋道，“余知道你最恨封邑食民、盤剝百姓的混帳貴族老爺，余跟你一樣厭惡——可是祖製變動很難，封賞功臣是安定天下的必須，按規矩你是第一功臣，理應有侯爵之封——五百裡封地！”

何興敗見馮行之正靜靜聽著，心下暗舒一口氣，繼續說道:“余給你分封到這一戶人家都沒有的西北荒原，一來遵循了祖製，二來這裡沒有人煙，盤剝百姓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三來，這裡人煙稀少，正好供你試驗魔法…”何興敗頓了一頓，對這種急促，一貫以謙和君主示人的何興敗顯然不太適應。

“余向你保證過，貴族欺凌平民的事情，在余的治下，不會、也決不會再次發生。”

馮行之默然，何興敗的一席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也真是辛苦這位天原王陛下，日夜操勞國事，還要顧及自己的情感。

嗯，挺好。

“陛下如此關懷臣下，臣下何以自容啊，嚶嚶…”馮行之假意抹拭眼淚，裝模做樣地感動起來。

“唉，真拿你小子沒轍，”何興敗歎氣，笑道，“跟你小子鬥嘴真是把余整餓了——”

一甩龍袍，何興敗率先走出偏殿:“走！陪余去吃點東西！”

“傳午膳！”

“傳午膳！”

“陛下傳午膳啦！”

見何興敗走出偏殿，王宮的廣場內，侍從們的呼聲來回地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