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師夏洛克 第二章 動身

淺綠色宮廷風單肩禮裙，裸露的雙腿和腳，微微凹陷的鎖骨，不管從哪處分析，這都只能是上城區某位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貴族大小姐。

現在可是深秋，這種服飾未免有些太過放蕩自由。在下城區，這個時間點也會出現不少因風寒死去的平民。

若你是貴族大小姐，有富裕的煤炭，有燃燒的火爐，自然不會死於風寒，可就是這種養尊處優，是夏洛克最為厭惡的行為。

再一細看，夏洛克又觀察到新的東西。

少女看書的樣子格外努力，比起她的穿著，更吸引夏洛克的是她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在專注的時候，它們似乎更具備某種魔力。

那股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想要為霧都拚命的狠勁，這種狠勁要遠遠超過皇宮那些口口聲聲說要為霧都拋頭顱灑熱血的政治官員，這就更讓夏洛克堅信她不會是教皇。

位高權重者在他眼裡都沒什麽好印象。

注意到他審視的目光，歐若拉沒有生氣，她無法從夏洛克身上感受到哪怕一絲的惡念。

用眼角的余光，她能看見這位局長思考的姿勢，他似乎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姿勢裡面透露著一股狠勁。

那是一種不絞盡腦汁想明白就會絞盡腦汁去死的狠勁，想到這，歐若拉越來越覺得這位局長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夏洛克。

早晨和煦的陽光，與夏洛克先生的初遇，還有滿桌的魔法書，一切似乎都能讓歐若拉感到簡單的快樂。這是獨自待在聖殿裡無法體驗到的新奇感受。

除了那位一直很聒噪的小男孩。

從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在詢問，問的也都是些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

譬如他會問:

“她真的就是教皇嗎?”

“為什麽她那麽好看呢?”

“夏洛克，她好像比你還小哎……”

似乎是出於答疑解惑心理，那位名叫夏洛克的先生就會這樣一次次耐心回答:

“她應該不是教皇。”

“她好看可能是因為化妝，你知道的，這是一種魔法……好吧，據我剛剛的觀察，她沒有化妝。”

“她確實比我小，格雷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們師徒間的一問一答仿佛都在挑逗歐若拉開口，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下三濫的陰謀，就跟皇宮裡那些令人討厭政客一樣。最後，她還是忍住說話的**。

對！

絕對不是因為他們誇我好看！

絕對！不是！

歐若拉豎起書本的一側，索性直接將自己快要發燙的臉頰埋進書裡，她覺得這個動作是為了讓自己更高效率地閱讀。

當務之急，她需要盡快翻閱桌上堆積成山的魔法典籍，在有限的時間裡學得更多的高階魔法。自己學魔法的歷程是從今天才剛剛開始的，才更加要努力。

這時，格雷的問題已經發展到“夏洛克，你可以把這位可愛的小姐娶回去當妻子嗎”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歐若拉忍無可忍，臉上不知是害羞還是惱怒的晚霞刹那間鋪滿整片潔白無瑕的臉蛋。

她從書裡探出半個腦袋，然後幽怨地瞪了格雷一眼，後者被她可怕的眼神唬住，竟然變得有些癡呆起來。

“好漂亮的眼睛，就像碧藍色的寶石……”

那一瞬間，歐若拉感覺翻書的手都失去了力量，她沒想到沒有權杖的自己竟然連一個小孩的嘴都沒有辦法管住。

“這位可愛的小姐，你真的看得懂嗎?”夏洛克揉了揉格雷的頭髮，示意他保持安靜。

眼見男孩安靜下去，歐若拉的心情好了許多，淺笑道:“看得懂，它們很簡單。”

她的嗓音很酥軟，容易讓人聯想到吐司裡的藍莓果醬。

不難看見，歐若拉翻開的那一頁上面是一個由幾百個筆畫構成的魔法陣，看上去就像雜亂無章的蜘蛛網。

“學會這樣一個高階魔法，你大概要花多久?”

碧藍色的瞳孔先是與夏洛克對視一眼，然後立刻低下頭去看書，很快，她又抬起頭，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回答他。

“這個的話，大概需要2.37456秒才能學會。”

看見兩人驚愕的目光，歐若拉才發現這樣有些不禮貌，連忙補充道:

“其實，是有點難……”

從歐若拉的眼神中，夏洛克無法捕捉到謊言的痕跡，這也讓他逐漸相信，這位呆萌的少女似乎真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教皇，所以才有這麽恐怖的魔法學習能力。

“教皇……”格雷意識到剛剛言語上的不敬，窘迫到不敢直視歐若拉的眼睛，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當場下跪磕頭請求她的原諒。

那可是教皇，一言一行間就可以讓他這樣的平民掉腦袋。

“叫我歐若拉就行，當我走出光明聖殿，我就已經不是教皇了哦。”

歐若拉的聲音如同輕快的音符，摘掉“教皇”這一頭銜對她來說更像是解脫，這意味著她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無聊地站著。

一扇門輕輕敞開，大主教探出他那顆滿是白發的腦袋看向這邊:“夏洛克，你過來。”

大主教依舊那麽急切，天知道他究竟背負著多麽沉重的壓力。

夏洛克快步離開書房，來到大主教所在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上面的紋路錯綜複雜，明顯是很高階的魔法。

“這是遠距離傳送法陣，一次最多可以承載四人，按神諭的內容，你和歐若拉大人必須是其中之二。”

“那也就是說還有兩個人選。”

大主教哀歎道:“事實並非如此，你知道的，霧都只剩下六位魔法師，除去在迷霧裡生死未卜的霧行者，就只剩下我和白楊商會的黛芙妮女士，還有格雷。”

不管怎樣，必須要有兩位魔法師負責上城區和下城區，而且他們的階級都不能低於高階，只有這樣才能摧毀大部分的地獄門，讓霧都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除去夏洛克和歐若拉，合適的高階魔法師人選似乎只剩下大主教和黛芙妮。

“至於格雷，他年紀尚小，也只是低階魔法師，帶上他估計只會拖累你們。”

夏洛克一甩風衣，快步走到老者身前，俯下身子用極其鄭重的口吻盯著他道:“格雷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弱小，我覺得，他完全可以勝任這次行動。”他似乎對老者妄下定論的行為感到極為不滿。

“我相信你。”大主教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握住他的手懇求道，“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可以把教皇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保證。”夏洛克回答得極快，近乎是脫口而出。

大主教凝視他良久，在懷疑與信任間，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夏洛克。在短暫的沉默後，他轉身去呼喚書房裡的另外兩位旅者。

格雷興高采烈地跑到夏洛克身邊，歐若拉則是一臉意猶未盡，眼中還殘余著知識的光芒。

大主教看著神采各異的三人，心情有些沉重。這三人裡年紀最大的夏洛克也才二十多歲，可他們今天就要背負起整個霧都的命運，前往其他城市或國家尋求援助。

哪怕是現在，他還是覺得這有點不可理喻。只可惜，神諭無法違背，沒有神諭，霧都早就不複存在。

保險起見，他再一次檢查魔法陣的可行性，這是他今天第一百零三次檢查。

坐標是太陽女神提供的，歐若拉也早就學會遠距離傳送魔法，那些高階魔法書籍也都被收進魔戒。

一遇到緊急情況，歐若拉可以釋放遠距離傳送魔法帶著他們立刻回到霧都。

“願太陽女神保佑你們。”大主教背對他們，揮了揮手算作是告別。

“把手給我。”歐若拉小聲向二人提醒道，“當然，還有你們發自內心的信任，否則魔法會失效。”

穿的清涼，但歐若拉的手並不冷，反而溫暖得讓人想一直牽著，軟軟的，很舒服。

五顏六色的魔力團緩緩在法陣上升起，它們在飛舞，在大主教精神力的控制下開始發揮各自的作用。

其實這個遠距離傳送魔法是昨天剛剛發現的，在今天就已經成為霧都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大主教有些後悔，後悔沒有在魔法發動前多檢查幾次那個古老的魔法陣。

歐若拉說過它很安全，但它此刻承載著的是霧都的根本，讓大主教不得不格外謹慎。

更重要的是，就算在以前沒有迷霧橫行的年代，霧都裡的遊歷者也沒有去過那麽遠的地方。

那個坐標遙遠得極不真實。

那是對未知的恐懼。

等大主教回過神，三人早已離開。

房間很安靜，跟霧都外的迷霧一樣死寂。

他突然有些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