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的臉上再無虛弱和害怕的痕跡,只有水波不驚的冷淡和漠然。
二位下人聞言身體陡然僵直,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讓他們面色鐵青,神情驚恐,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果然很怕。
柳原在心裡評價道。
關於魔的傳說和寓言有很多,往往都有關於其強大的能力和殘忍的個性。
魔在現代已然近乎消聲覓跡,然而每次出現,又往往會帶來血雨腥風。
魔族在大陸南部製造的大屠殺,以及由此引來的兩次滅魔戰爭,都是最鮮明的例子。
然而,柳原心中對此並無什麽概念。
說是魔族,也不過是記事以來就帶著一根需要隱藏的黑色尾巴而已,其他似乎就與人族無異。
魔尾很鋒利,也有數米長,作為武器使用算是方便。但,柳原往裡面灌注魔力時,卻隻覺魔力如泥牛入海,並無特別的效果。實用性遠不如獸族帶有靈印的尾巴。
傳說,魔族身上都會帶著通體漆黑的非人部分。
這根莫名其妙的魔尾,就是他種族的象征。
至於心象,柳原不知道這和魔族有沒有關系,他所能找到的關於魔族的記載裡,都沒有提到這種奇特的能力。
魔族的身份,對柳原而言,是禍非福。
畢竟,大多數人對魔族還是頗為抵觸的。
當今大陸,統共有四個較大的勢力。
大陸的最西部,棲息著以部落為單位的獸族。
與獸族接壤,佔據大陸中央和南部的是延續古帝國血脈的人族勢力曦和帝國。
帝國的北部是傳承千年信仰的人族教國,金烏神教。
帝國的東部,妖族棲息在遮天蔽日的密林裡,已經很少出世。
而在這四個勢力中,獸族和妖族都被魔族在千年前大肆屠戮過,曦和帝國的上一場滅魔戰爭結束才不過七八年,金烏神教更是極端,直接將“見魔即殺”寫進了教義。
一旦變得顯眼,一個說不好,被有心之人揭發身份,便會叫他身處險境。
這正是他選擇低調度日,並不顯露實力的主要原因。
念及於此,柳原不禁又一次伸手摸向左側腹那道極深的劍傷疤痕,心頭再繞些許愁絲。
“慢慢往前走,肩並肩走到此處,我便饒你們不死。”
柳原收回心緒,用魔尾指出一個位置,冷冷命令道。
傳說中的種族切切實實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又展露出難以想象的強大,讓他們失去了判斷能力。
未曾思考這個命令的深意,他們便堪堪撐起發抖的雙腿,哆哆嗦嗦地往前走去。
柳原掃了掃兩人的位置和朝向,悄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微微頷首道:“好。”
劫後余生?
未等兩人感到忐忑或是欣喜,柳原便暗轉魔力,一運魔尾。
呲啦。
兩人應聲倒地,散落一地紅白。
再度觀察了一下三人屍體的位置,柳原稍稍放下心。
他對行家們會怎麽解讀這個戰鬥現場心知肚明。
轉瞬間便奪取三條性命,可柳原卻心如凝冰,沒泛起一絲波瀾。
血腥味可能會引來荒獸,趕快吧。
夕陽早已落下,一輪殘月高掛在靛藍色的夜空上,月光給幽暗的叢林添了幾分冷意。
柳原蹲到三人的屍體旁邊,手法嫻熟地開始摸索。
下人們的身家並不厚,包裡只有幾塊乾癟的粗糧和十幾個銅板,大概是習慣簡裝出行。
他又摸向少爺的屍體。
一身名貴衣服暫且不提,柳原首先摸到一袋子銀元。
一枚銀元足足能換一百個銅板。像柳原這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僅靠一枚銀元,便可堪堪度過數十天。
他掂了掂,袋裡發出令人滿足的叮當之聲,約莫著應該有二三十個銀元。
老實說,貧窮如柳原,並沒怎麽掂過銀元,所以估算得不一定準。但他清楚,這些錢現在是不可能拿的,所以也不甚在意。
片刻後,柳原又從少爺懷裡摸出一卷半新羊皮,他左移幾步,移到月光通明的位置,將其展開快速掃了一眼。
法決!
普品下階《截心掌》!
柳原眼前一亮。
魔力修煉體系在千百年的發展中趨於成熟,各式各樣的法決便是這個體系的精華之一。
法決分為絕學,精品,良品和普品四個品階,每個品階又有上中下之分。
柳原出於身份和財力限制,非常渴求新的法決,因此,哪怕《截心掌》只是品質最低的法決,他也求之不得。
但,這畢竟是二少爺的遺物,有可能會帶來額外的風險。
現在不是權衡的時候,柳原繼續摸了一陣,須臾之後,便摸索完畢。
二少爺幾乎全身的服飾都很值錢,於是柳原便手法利索地把他的屍體扒得赤條條的,用其中最大的錦袍把摸出的東西包成一團。
他再度環顧了一遍現場,確認沒有遺漏之後就抱著大包,迅速地尋找了一條安全的路線,避開荒獸的魔力波動,前往附近的小湖。
柳原在湖裡洗淨所有物件,確保沒有味道殘存,又忍著疼痛檢查了一下二少爺造成的傷勢,確認沒有血跡成為線索。
接著,他換了套衣服,翻出了《截心掌》。
魔力平緩地流向頭部,他對著羊皮卷默讀了十幾遍,又閉上眼背誦,直至頭昏腦漲。不久後,他便將這篇幅不長的法決背了下來。
最後,柳原將所有東西埋在了某塊不起眼的地方,抹平土堆,撒上石子,確認無誤後便迅速離開了叢林。
他腳步如風,再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整個計劃。
引誘和滅口這步很成功,屍體的處置和偽裝也應當沒有紕漏。
要布成這個局,還差最後一步。
就看明天了。
柳原心道。
腦海裡閃過那道明媚的倩影,他再一次為了自己的愚蠢和衝動歎息。
就當是報那一粥之恩吧。
......
部落北部,有一座佔地面積極大的院子,花圃擺設的布置簡單樸實,魚塘裡的假山正對著七進七出的廂房。
廂房正堂上,端坐著一位頭髮花白,七十上下的老人。他神情凜然,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正是部落長老會的三長老,當今灰族的二當家,灰林楠。
他的戰鬥技巧多半隨著年少的時光逝去,但經歷過無數生死搏殺的氣場依然讓一旁站著的下人噤若寒蟬。
“小傑還沒回來?”灰林楠抬了抬眼皮。
“是的,二少爺下午就出門了,沒有說去哪。”下人沉聲答道。
“許是又在哪兒玩瘋了,竟然連今晚和狐家的晚宴都錯過了。”
灰林楠的語氣裡有幾分怒意,但是想起孫子,他的表情卻又不由自主地舒緩了幾分。
二少爺的父母都死在某次危險的狩獵裡,老來喪子的灰林楠心如刀割,對二少爺可以說是極盡寵愛,後者乖戾跋扈的性格也多半受此影響,讓灰林楠頗為頭痛。
“不能太慣著他。”
灰仁傑的表情又恢復了嚴肅。“派幾個人去找找,讓他趕緊回來領罰,晚宴說不去就不去,還把不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裡?”
下人應了一聲,躬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