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道詭仙 第14章 肉坊

“魂魄在達到十人魂後再想提升果然困難不少。”牧澤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起身走出了密室。

算算時間現在已經到了鬼鎮試煉的日子，是時候去和薑瑾匯合了。

祈靈府西門。

一臉冷峻的牧澤漫步在青石道上，身旁一群世家子弟竊竊私語，在聊著試煉的事情，唯有牧澤一人獨行，無人靠近。

慢騰騰地來到了試煉地的傳送蠱陣處，薑瑾早已等候多時。

負責守護傳送蠱陣的蠱師立身在蠱陣之前，他們穿的並非是太學四府的衣飾，而是統一的明黃甲胄，個個虎背熊腰，手臂上掛著王廷的火紋環。

“那些乃是王廷的搬嶺力士，負責太學府內的巡察之職，他們皆是力道蠱修，個個力大無窮，能搬動山嶽，可填平大河，不可輕易招惹。”薑瑾說道。

注意到牧澤心不在焉，薑瑾頗為無奈，不知道她此次選擇與牧澤結盟是好是壞。

“之前與牧兄講的事，牧兄可還記得?薑瑾問道。

“記得。”牧澤平淡的說道，“我們此次進入死域，不是為了誅殺那些失去心智的凶戾惡鬼，而是為了煉化遊離在鬼鎮之中的野生蠱蟲。”

薑瑾點頭“這次試煉也有名次之分，誅殺惡鬼最多者為頭名，不過你我二人皆非貪圖功名之人，所為的只有蠱蟲。”

“某隨不才，在太學府之中也有些人脈，這是我事先得到的鬼鎮禁地分布圖，現在與牧兄分享。”薑瑾從懷中取出一份卷軸遞給牧澤，這幾處禁地的情報是她從太學府的一位閣老口中套來的，浪費了她三個精心培養的異人奴隸。

牧澤接過卷軸，在密密麻麻的字眼之中找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蠱血廟、眾生祠、人間鄉！

“牧兄，此次試煉你我當勠力同心，共渡難關，不可背棄盟約。”薑瑾如是說道。

牧澤只是微微點頭，作出了口頭上的應允。

倆人一起前行，到了一處閃爍著青白色光芒的蠱陣之前，陣前有兩位太學府的閣老守衛。

兩位老者的話語很少，見到有人前來，只是用渾濁的眼眸掃上一眼，之後就沒有任何動作了。

從守在一旁的搬嶺力士手中接過玉石竹簡，薑瑾對牧澤說道“太學府的管理十分松散，連試煉也是如此，不過不用擔心會有人破壞試煉的規矩，有雲天宮的異靈在監管著一切。”

“那位異靈乃是六轉的玄遊狐，由荒獸化為異靈，神通廣大，無所不知。”薑瑾把玉石竹簡遞給牧澤，講道“玉石竹簡裡是試煉的內容和規則，雖然我早先告知你了，但還是要通讀一遍。”

牧澤點頭，注意力卻在人群中，他說道“臨安公主和那位貴氣少女不在此處，她們似乎已經進去了。”

薑瑾也環顧一圈，皺眉說道“看樣子，她們比我們早到一會。”

倆人走到蠱陣之前，守門的兩位閣老抬眼看了他們一眼，而後用枯細的手指指向身後的蠱陣，有氣無力的說道“蠱陣之中不可隨意催動真元，去吧。”

“多謝兩位前輩。”薑瑾抱拳道，而後拉著牧澤走進了傳送蠱陣。

進入傳送蠱陣後，眼前一片昏暗，氣氛極為壓抑，牧澤甚至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本能催促著他動用天竅之中的真元，但是想起兩位閣老的囑咐後他又放棄了。

“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薑瑾說道，她緊緊抓住牧澤，領著他艱難前行。

大約走了幾十步後，阻礙牧澤的力量漸漸消失，他感受到了靈力的流動，仿佛置身於湖水之中，水流衝擊著他的肉身，如風輕撫。

靈力形成的水流隨著他的前行不斷加速流動，直到某一時刻，水流的速度達到了極限。

牧澤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耳邊恍惚間聽到了薑瑾的呼喊聲，那聲音極為恐慌。

......

天空昏昏沉沉，不見光日，不見星辰，奇異的光亮點點滴滴，從地表盡頭向小鎮蔓延而來。

趁著光亮，牧澤舉目望向天空。

昏黑的夜空下，靜謐的黑鐵戰船被一根看不見盡頭的鐵鏈牽引著，橫陳在淒涼的殘月下。

無數的浮屍漂浮在冰冷的陰河上，白森森的陰河流水承載著黑鐵戰船，在天上形成了一副奇詭的景象。

天地仿佛倒轉了過來，破舊的屋簷上的白色水滴向天上流淌，渾濁的液體形成水窪，水窪又匯聚成了河流。

穿著破爛衣袍的少年癱倒在屋簷下的垃圾堆裡，黑亮的眼眸出神的望著天空。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聽見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腳步聲後，少年才回神，瞧向聲響的發出之處。

“薑瑾?”少年的身上滿是灰土，他謹慎地看向來者。

來者是一個跛腳少女，她的左眼被頭髮遮住，只露出一隻眼眸，那眼眸柔美清澈，如清晨的陽光。

“你是牧澤?”少女的聲音平靜，俏麗的小臉上沒有表情，她上下打量著少年。

在死域裡他們的形體會產生奇異的變化，只會保留原有的一小部分特征。

牧澤起身，觀察著四周的景象。

陰森森的小鎮，不帶一點聲響，連個鬼影都見不到，竟是比墳地還要荒涼。

“扶土鬼鎮，這個小鎮的名字。”跛腳少女說道，她望向不遠處的坊市，好似那邊有什麽髒東西。

他們兩人所在的地方是一處狹窄的小巷，正對著一條商坊街道，街道的兩邊是坊市，坊市的桌案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肉食和生禽，唯獨不見活人的身影。

“竟然落在這個地方，你我二人還真是不幸。”牧澤說道，這條商坊街名為“肉坊”，是扶土鬼鎮的十大禁地之一，常有食人鬼出沒，凶險萬分。

“我現在感覺不到真元的存在，也無法動用蠱蟲，與凡人無異。”牧澤把玉石竹簡揣入懷中，站在跛腳少女身旁，神情凝重。

跛腳少女說道“這是降臨在域外世界的副作用，你我的存在遭到此界的排斥，力量也被限制在凡人水準。”

“好在，排斥只是暫時的，我們很快就能融入這個世界。”牧澤上前檢查少女的跛腳，問道“你還能走動嗎?我們要穿過肉坊才能到蠱血廟。”

見少女不吭聲，牧澤半蹲下身子，說道“上來吧，我背著你。”

跛腳少女毫不猶豫的趴在牧澤的背上，說道“肉坊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為這裡本是屠殺生禽的肉坊間，後來才改成商市，這條街道上的食人鬼原本就是那些生禽所化，後來吃了人才化成了人形。”

“要穿過肉坊，只靠你我二人肯定不行，你有何良策?”牧澤問道。

跛腳少女指了指上空，說道“還會有其他祈靈府弟子落在這裡，尤其是那些學宮弟子，他們的形體會產生更為詭異的變化，可能會化身食人鬼，也可能是化身為飛天遁地的飛厲鬼......”

跛腳少女望向舊屋的屋簷之上，那上面正有一頭披頭散發的青袍厲鬼在緊盯著他們兩人。

青袍厲鬼的眼珠子外翻著，扭曲變形的鬼臉上爬滿了蛆蟲，它裂開巨口衝著牧澤兩人露出了一個祥和的微笑。

“你的預言一向如此靈驗嗎?”牧澤注意到厲鬼的存在，他的一隻手搭在跛腳少女的小腿上，若是情況有變，他不介意拎起跛腳少女砸向那飛厲鬼，這樣至少可以為他爭取到兩三息的逃命時間。

“本宮的身上有驅鬼蠱符，它近不了身。”跛腳少女感受到牧澤手上傳來的沉重力道，她大致猜到了牧澤的想法。

她臉上雖然依舊保持鎮定，但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卻出賣了她，同時面對一頭飛厲鬼和一個隨時都可能背叛的盟友，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飛厲鬼有四轉高階蠱師的實力，即使他們擁有驅鬼蠱符也未必能穩勝飛厲鬼。

牧澤的喉結滾動，他一隻手抓住了跛腳少女的腳踝，作勢要將她丟出去。

此時，跛腳少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手中的震蕩蠱符也對準了牧澤，蓄勢待發，她也想讓牧澤為她爭取時間。

“少主......”嘶啞而怪異的聲音從青袍厲鬼的嘴中發出，它飛落在牧澤身前，高大瘦長的身體佝僂著，單膝跪在地上。

“你是暗衛?”跛腳少女驚訝道，她長出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落地。

“原來是你的人。”牧澤松開了跛腳少女的腳踝。

飛厲鬼冰冷的望了牧澤一眼，而後對跛腳少女恭敬道“少主，請讓屬下送你通過肉坊，那肉坊之中有上百隻食人鬼在潛藏，即使是數位學宮弟子合力也無法通過。”

“有上百隻食人鬼?”牧澤看向那幽靜的沒有任何聲響的商坊街道。

兩旁街道房屋的窗戶敞開著，舊屋裡一片漆黑，那之中竟然有幾十雙冒著綠火的鬼眼突然張開，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仿佛要將他們生吞活剝。

啞——啞——嗬——

食人鬼的怪叫聲此起彼伏，有類人的豬頭食人鬼從舊屋裡猛然衝出，抓起桌上的肉食吞入口中，緊接著又有猴子模樣的食人鬼從桌案下的竹筐裡竄出來，拿起一隻生禽開膛破肚，喝著鮮血。

整個肉坊突然間熱鬧起來，各種妖魔鬼怪衝出舊屋，對著案板上的肉食大快朵頤。

鮮血流了一地，他們還有吃的不痛快的，甚至突然暴起咬死身旁的同類，而後再分食之，吃的極為香甜與血腥。

“這些食人鬼竟然懂得埋伏。”牧澤注視著肉坊中正在上演的血腥盛宴，哪怕是與控屍術士有過許多交流的他也很少見到這種奇異的景象。

“在扶土鬼鎮，這是常有的事情。”跛腳少女面無表情，對著青袍厲鬼說道“帶我們飛過肉坊，不要停留。”

“是。”青袍厲鬼俯下身子，示意他們站在它的背上。

牧澤走到青袍厲鬼背上，他感到站立不穩，想要整個人趴在厲鬼身上，但是被後者狠狠的拒絕了。

無奈，牧澤隻得緊緊托著跛腳少女的臀部，讓她緊貼著自己，這樣若是他不小心從飛厲鬼背上跌下去也不會被棄之不顧。

“出發吧。”跛腳少女說道。

肉坊街道前後不過數百歩長，若是行走過去只要花費一盞茶的時間，然而詭異的是青袍厲鬼帶著牧澤兩人足足飛了半個時辰才不過走了一半的路程。

“這些食人鬼竟然敢對飛厲鬼出手！”青袍厲鬼險之又險的避開底下食人鬼突然扔出的石塊，這些石塊在力氣巨大的食人鬼手裡就像強弓勁弩，凡人挨上一下不死也要重傷。

青袍厲鬼倒不是怕這些石塊的攻擊，而是怕被那後續的力道衝擊撞到舊屋的屋簷上，若是碰到那些持續向上流動的白色水滴，即使是他也會遭受詭異，丟掉半條性命。

“這座扶土鬼鎮裡的東西處處透著古怪， 即使是那些隨處可見的石塊說不定也是致命的物件，一定要避開。”跛腳少女說道。

青袍厲鬼點頭，而後衝著底下的食人鬼尖聲長嘯，希望他們能知難而退。

然而這些平日裡對飛厲鬼低頭順腦的食人鬼卻是犯了邪似的，瘋狂的攻擊飛厲鬼，手中的石塊丟完了便用肉塊丟，肉塊丟完了便把同伴開膛破肚，把其腸子血肉丟出去。

甚至那領頭的豬頭食人鬼用生禽沾上屋簷上的白色水滴擲向了飛厲鬼。

這使青袍厲鬼瞬間慌了神，龐大的身子突然乾癟，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血液，他的眼眸充血，布滿獠牙的巨口大張著，從其中吐出一道血箭襲向那豬頭食人鬼。

“有人在操控這群食人鬼，不要戀戰，速速離開此地！”跛腳少女察覺到不對勁，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黃土蠱符丟向食人鬼。

“道家的黃土鎮宅符。”牧澤驚訝道，黃土鎮宅符乃是道家核心弟子才能持有的驅鬼蠱符，對於尋常的化形鬼殺傷力極強，能輕易滅殺其魂魄，使之永不超生。

啞！！！

黃土鎮宅符對於凡人沒有任何作用，但是一旦沾染到惡鬼身上，頓時會變成摧魂蝕骨的黃土地火，那些食人鬼幾乎來不及反應便被黃土地火吞噬，化成了數團火球，在肉坊中瘋狂逃竄。

而其他未被波及的食人鬼見狀想要撲滅黃土地火，卻是根本撲滅不了，有些還引火燒身，同樣被地火吞噬。

趁著食人鬼們亂作一團的時候，青袍厲鬼趕緊帶著牧澤兩人迅速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