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舟,你不必再叫我姑姑,我也当不得你的姑姑。”
她心里也难受得紧,既是为了铃儿的婚事,又是为了自己在宫里从此的无依无靠,还有那么一丝隐晦的情绪,是为了他——贺宴舟不该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她该捂住他的耳。
贺宴舟一双眼盛满了受伤的情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姑姑,你。”他不能叫了吗。
对着那样一双眼,秦相宜叹了声气,忽然懂了他的情绪,他们从第一天见面起,就有惺惺相惜的情感存在,他们是知己,贺宴舟也一直觉得,秦相宜会懂他。
秦相宜觉得自己待他,须得万分真诚才行,她不想对他说任何假话。
她的声音很柔缓,她直视着他的眉眼,忽然用一种十分郑重的态度说道:“贺宴舟,我不要你叫我姑姑了,是因为铃儿的原因,但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之前我瞒着你这件事,是因为铃儿是我的侄女,我不能不为她考虑,但绝不是因为我不在意你,
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希望你,能够妥善处理,我,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贺宴舟。”
她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的名字,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值得她的所有夸奖,用最好的词语来形容。
他们之间是有交情的,抛开秦贺两家婚事不谈,他们之间就是有实实在在的交情存在的。
而现在秦相宜承认了这段交情。
这段话对贺宴舟来说,有一些意义存在。
他看到秦相宜垂下头,眉黛似远山一样悠长,两腮是春雪中凝冻的洁白梅花,她说:“倒是我,白承了你这么多天姑姑的身份,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送我出入宫,也真的帮了我大忙。”
但是他说:“姑姑,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不堪了,这件事情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而我也早已见惯了你无法想象的世间最肮脏的那些事情。我能够承担起很多事情。”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是她那些想要继续尝试隐瞒他的动作。她何苦要去做那些呢。
他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也不想你再管,我会妥善处理好一切,好吗?”
秦相宜在他直勾勾地目光里败下阵来。
“好,我不管。”
与此同时,戚氏在江老夫人热切又自豪的目光中,宣布了贺家正在与秦家议亲的事情,所有人再次看待秦家的目光便又不一样了。
听到这一切的秦相宜,若是在之前,必定会觉得在贺宴舟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一整个秦家摆在贺宴舟面前,简直像一个极大的笑话。
但现在他们隔着宴饮正欢的满堂宾客,只是对视了一眼,她静下心来,她完全明白贺宴舟的意思,贺宴舟不要她管秦家的任何事,便是一早就将她摘在了秦家之外。
他尊她为姑姑,从来也与秦雨铃无关。
第16章第16章
“贺兄,恭喜啊。”
仗着秦家与贺家如今的关系,这些人也开始与贺宴舟攀交情了。
而贺宴舟,接了每一杯敬来的酒。
就与刚刚的秦相宜一样,迎来送往、应付宾客,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场面话儿。
秦相宜知道,这就是他给秦家的体面。
她不喜欢他做这些,他该昂着他的头颅直接甩袍离去。
但是他说:“我能够承担起很多事情。”
他要她什么都不用管了。
她心里又酸又涩,秦家的体面是她要的东西,而他把她摘出了秦家,转而帮她扛起秦家的体面。
过了一会儿,秦雨铃和唐明安一前一后回了座位上,而戚氏忙着应付恭贺,完全不知道秦雨铃消失了一段时间。
倒是江老夫人看秦相宜还有些不满,伸手推了她两把:“你还不快去跟人说说话,多结交结交。”
秦相宜无奈道:“母亲,这不符合礼数。”
哪有那么上赶着的。
江老夫人却说:“你不上赶着,有谁会看上你。”
秦相宜从不欲与母亲争辩,有时候她心里也在想,该怎么上赶着,才能遇到一个好丈夫。
想到这儿,她抬起头倒是开始搜寻起来,今日到场的宾客多,她隐在角落里,端端坐着,心里却在评判着,在场的哪个男人可以作为她的上赶对象。
每过一会儿,又免不了唉声叹气,极细微地摇了摇头。
而贺宴舟,一边应对着秦家的宾客,一边往她那边看去,见她时不时地又盯着一个人发呆。
秦相宜不是在发呆,但是为了避免失礼,她只能让她的眼神看起来空洞一点,免得被人发觉自己在看他。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今日无果。
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秦相宜还是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这几个年纪太小了,那几个年纪太大了,都不合适。”
江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就回裴家去呢,看看人家现在还要不要你。”
秦相宜能够忍受母亲的一切言语,唯独忍不了她张口闭口的裴清寂。
她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捏成了拳,好在这里隐蔽,无人会注意她。
她将浑身叫嚣着要颤栗的冲动都涌上了桌下的拳,直到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扯了扯嘴角,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母亲,今天是母亲寿宴,她不能忤逆她。
“母亲,裴郎想必不会再要我了,就别再提他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话说得勉强,但好在母亲不会察觉她的异样。
而贺宴舟在又一次回眸寻她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极其惨白的脸,她的唇也毫无血色,被裹在鹅黄色衣裙里的身体,冷的毫无生机。
他离她很远,但就是觉得,她很冷,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她的身体在发着僵。
秦相宜之所以浑身僵硬,是因为她的所有力气与精力都在固定的地方,她很怕自己维持不住这一套体态。
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便能过去的了,它会一次又一次地蹦出来将她拉回到从前的场景去,告诉她,她生来卑贱。
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端坐在这里而已,秦相宜本就是一个循途守辙的古板女子,唯独贺宴舟不会这样觉得,他看她一眼,便知道她的不对劲。
贺家的长辈都说贺宴舟孝顺又贴心,不光是摆在明面上的礼数做得到位,私底下的关心也做得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无一不精。
现在贺宴舟觉得,自己该去关心她。
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他去关心秦相宜的做法,都非常不合适。
贺宴舟推开身前所有的应酬,走到秦相宜身边,挨着她坐下了。
秦相宜的另一侧就是老夫人,这么看过去,倒像是贺宴舟特地过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