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
她坐在此处静静听着嫂嫂把一应事情安排完,众人纷纷散去。
她的院子就在春芳堂隔壁不远的僻静地方,待众人散尽以后,她才缓缓起身向母亲告辞。
走到门槛处,正要迈过门槛时,江老夫人又叫住了她,开口前似是长长叹了声气:“相宜,你说你又是何苦回来将自己落得个如今这般场面的,在婚姻一事上,哪个女子不是忍着熬过来的,内里的艰辛又有什么重要的,起码在外人看来,你还是体面的皇商夫人,就算偶尔回娘家来坐坐,你嫂嫂也得敬着你。”
秦相宜知道自己扭转不过母亲的想法,也不怪母亲,所有人都说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若不是她意志坚定,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不会与旁人多言,但她唯独会向母亲示弱。
“可是母亲,他打我。”
她转过身子定定站在门槛处,外头的斜阳打下来,正好将她照成一个镶着金边的、浑身发着光的、侧脸的绒毛连同发丝清晰地在阳光下飞舞的美人。
江老夫人看得怔了,自己的幼女是位十足的美人儿,这毋庸置疑,可是美人再美,如今也是失去了价值。
看着女儿为自己辩驳的模样,也许那是一种诉苦和撒娇,但江老夫人说:“可你现在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是吗?胳膊腿不都还好好的吗?”老夫人似乎如何也理解不了她的苦衷究竟在何处。
那露出衣领的一截雪白脖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人不知她是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半分苦。
背后的夕阳缓缓斜移,到了某个角度时,她身上的光影便都不在了,只剩一道黑洞洞的剪影。
她若有似无地屈了屈膝,向母亲说了声抱歉,随后朝外走去。
翌日清晨,秦府上下一早就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花草树木尽数焕然一新,只除了春霁院,这里是被刻意忽视且排挤在外的地方。
秦家人无一不是期望着,无人会想起这个家里还养着一位和离妇。
秦相宜连同她的婢女千松,今日便待在这个院子里,哪里也不用去了,倒也乐得清闲且自在。
秦相宜翻出匣子里的金丝细细打磨着,直到金丝被磨成比头发丝还要细的丝线,这是她要做的双蝶戏珠发钗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今日难得谁也吵不着她,独自在秦府最偏远的院子里待着,正适合做这一道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工序。
贺宴舟是独自一人来的秦老将军府,肩负着父母和祖父给他的任务。
这一趟相看并不足以贺家两位父母出动,该打听的底细贺家此前自是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贺家既已选定了人,剩下的只要按照流程走下去就行了。
贺宴舟对家里的安排全盘接受,此番前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艳阳早早地升到了正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贺宴舟每日在御前行走,朝堂上持续已久的暗流涌动更是让人压抑。
今日休沐来到秦府,心情倒是罕见地轻快。
第02章第2章
秦相宜知道贺家,也听说过贺家那位公子。
贺家自然是秦家女如今能找到的最好的一门婚事了,也不怪他们这般重视。
兄长从小习文,因此并未能承袭父亲的武职,而是在翰林院谋了个不轻不重的差事做着,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话语权,大家不过是还记挂着老将军的余威,对秦家也还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态度。
秦家后辈若是再不思变,便要彻底与这高门大户绝缘,转而与墙外蹲着纳凉的那些平民无二致了。
秦相宜悠悠叹了声气,拿起手中金线欣赏,这道工序终于完成,她的眸子里也冒出欣喜的光来,只是不知,铃儿侄女今日相看得如何了,还希望这门婚事能顺利谈下去。
贺宴舟被迎到了将军府正堂,这里是当初老将军待客的地方,威严犹在,老将军的几样兵器也还威风凛凛地悬挂在后梁上,昭告着此地当年的辉煌。
戚氏与秦天柱连同秦家辈分最高的老夫人一同接待了这位贺家的长孙。
贺宴舟带了恰到好处的礼品过来,还不到正式的议亲流程,礼品不宜过重,但也不宜过轻。
尽管秦家已经非常谨慎周密地安排过一切事务了,但在从正经诗礼簪缨之族出来的贺公子看来,处处都是缺漏。
比如那个即将退到门外却忽然被自己绊了一下的端茶下人,再比如杯中这杯并不讲究冲泡方法的茶,再比如因十足炎热的天气而并不能将衣裳穿得十分严谨的婢女们……
贺宴舟不动声色地目睹一切,仍将自身的礼数做到极致。
至少秦家的主人们并不像下人们那样,仗着天气炎热便不着正装只着便装绸衣。
秦家三位长辈目光殷切地往贺公子身上看去,贺家公子气派果真不俗,一身正式的月白色广袖直裾深衣裹得一丝不苟,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扎得板正,面上竟是一滴汗也不出。
与之比起来,秦家老小一众人被裹在厚重的正装袍子里,已经是汗流浃背,如同在蒸笼里一般了。
出来见客的只有秦老夫人、秦天柱、戚氏以及她的小儿子,那三个姐妹统统隐在屏风后面,须得待贺公子与秦家长辈见过礼,再正式将婚事提上议程后,才可以与之相见相处。
贺宴舟将一套礼数做得周全,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几乎一直朝向在场最长的长辈老夫人,应对秦家人的所有热络和提问。
尊礼数、守规矩,是贺家子弟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而他也没有理由不将家里人的交代完成得极端漂亮,贺家选定秦家女,便是要正式走流程的。
一番交谈下来,戚氏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这真真是极好的一门婚事,若不是老夫人和丈夫一直用眼神制止她,她怕是连女方家的矜持也不顾了,要立刻将女儿嫁过去才好呢。
贺宴舟向来心细如发、目光如炬,这家人的这一番眉眼官司,自然尽数落进了他眼里。
直到老夫人开口说:“好了,三个丫头都出来,与贺公子见礼吧。”
两个小丫头拥着她们的姐姐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除了中间那位个子最高的女孩子外,另两个都是满脸兴奋劲儿,眼珠子不住地往自己这位未来姐夫身上瞥。
贺宴舟站起身,单手拢在腹前,嘴角含笑一一扫过三位女子,纷纷见了礼又落座。
他面上不显,更不会询问要与他相看的是否就是中间那位个子最高的女子,但心里已经默认是她,并且看出了她脸上隐约的不情愿。
但他什么也不会说,这位女子的心思自然得由她父母去说,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走男方这边的流程。
他适时命随从拿出这次带的见面礼过来。
三盏雕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的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