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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审讯翠平
南山路。
翠平拎着手包,走进了一家裁缝店。
这家店很有年头了。
不仅布料实在,老板手工也是一绝,做出来的衣服完全不输那些大店名裁,价格还便宜。
「廖掌柜,我家老余最近瘦了。
「这次做衣服的时候,尺寸可以稍微小点。」
翠平付了钱,对戴着眼镜的掌柜说道。
「余太太,您光靠嘴这麽说,我也吃不准啊。
「这样你让余先生下班时,到我这过一眼,我好有个谱。
「要不做砸了,再改那不浪费布料吗?」掌柜笑道。
「好呢。
「我待会就给他打电话,下班时到你这来打个样。
「掌柜的,那辛苦你了。」
翠平客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店铺。
为了抄近路。
她选择了平时经常走的一条胡同小巷子。
巷子深处。
李涯托手轻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期许之色。
高原快走几步了过来:
「李队长,王翠平往巷子这边来了。」
「吴蕊蕊没在吧?」李涯问。
「没有。
「我的人盯着呢,打回去后,吴蕊蕊没再离开过站长家。」高原道。
「好。
「动手抓人。」
李涯放下手,下令道。
一行人很快埋伏在巷子两侧。
待翠平走了过来,高原与另外六个人一齐冲了出去,把翠平围了起来。
「干嘛,光天化日想学人打劫啊。
「我见过你们,保密局的。
「打劫打到老娘头上来了,想死吗?」
翠平目光锐利的盯着几人,厉声呵斥道。
「余太太,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高原上前道。
「你说走就走?
「就连你们李队长见了我,也得乖乖叫声嫂子。
「别找不自在,都给我让开。」
翠平伸手去拨他。
高原却是纹丝不动,依旧面无表情道:
「余太太,我们只是办差的,别让我们为难。」
「好狗不挡道,滚!」
翠平恼火了,一授袖子就要开干。
「拿下。」
高原一声令下,几人扑了上去。
「今儿不给你们开开眼,你当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呢。」翠平可不惯着他们。
迎面一记手刀斩向高原。
高原故作躲闪不及,脖子正中,哎呀一声,瘫在了地上。
这是真疼啊。
他眼前阵阵发黑,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昏死当场。
翠平身手不老。
虽然穿着旗袍迈不开腿,但她那天天举石锁的双臂,力大无穷,亦非常人能比。
只听到厉咤之间。
拳掌如电,又猛又快。
这些学军体拳出身的警校毕业生,平时虽然个个能打,遇到真正的高手也是白送。
翠平三两下就把几个人打翻在地。
这还是她只使用了三成气力,没用戳眼丶踢档丶重拳重腿的前提下。
不然,就这几个小兔崽子。
不是吹,打死他们跟玩似的。
「哎哟哟。」
高原几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了起来。
「就你们也想跟老娘玩,太嫩了点,回去好好再练练吧。」
翠平拍了拍手,打算离开。
暗中观察的李涯见势不妙,领着玉成和宋飞从另一边快步走了出来。
「嫂子好身手。」
李涯背着手走到近前,微笑道。
「怎麽,李队长也想练两手?」翠平笑问。
「我哪是嫂子您的对手。
「您可是杀鬼子跟杀鸡一样的游击队长。」李涯皮笑肉不笑道。
「不瞒你说,鬼子还真宰过。
「游击队长就算了。
「男人在城里的,人家瞧不上。」翠平道「这麽说,嫂子见过游击队?」李涯故作惊讶问道。
「你别在装大惊小怪了。
「山里打鬼子的多了。
「偶尔有游击队路过打个尖,躲个难的,也不是没见过。
「咋嘀,见过游击队也犯法?」
翠平大大咧咧道。
易县老家那边过去本就是红票活跃区。
要说完全没见过,反而不现实。
「不一定。
「别人见过不犯法。
「你可是游击队长陈桃花,红票乡团支负责人。
「你妹妹陈秋平更是红票边保六科的办事员。
「嫂子,跟我走一趟吧。
「有个熟人想见见你!」
李涯头一摆,挥手道。
「李涯。
「给你脸了是吧,你特麽别没完没了啊。
「想带我走。
「行,你试试。」
翠平抬手摆开了架势。
「别闹。
「嫂子可是孙禄堂大师的挂名弟子,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您动手,那不是嫌命长吗?
「不过,就不知道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枪快。」
李涯又不傻,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配枪。
同时,他一别头。
另外几个手下也拔出了配枪对准了翠平。
「怎麽,不讲武德,打不过要动枪?」翠平恼恨道。
「抱歉。
「余太太,走一趟吧。」
李涯冷笑道。
「我要不同意,你还敢打死我?」翠平没好气道。
「你可以试试。」李涯道。
「你知道的,要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来请你的。
「你要拘捕,打死就打死了。
「你家老余也奈何不了我。
「别拿性命开玩笑,请吧。」
李涯打开安全栓,手指勾上了扳机。
「算你狠。
「我倒要看看你搞什麽鬼名堂。」
翠平拳头一松,夷然不惧道。
「我就喜欢嫂子这股爽快劲,车在外边,走吧。」
李涯大喜,一摆手。
几个行动队员围住翠平,往外边走去。
只要翠平上了车,饶是她是穆桂英丶孙二娘再生,李涯也能扒了她一层皮,不怕她不招供。
出了巷子,李涯刚要推翠平上车。
耳边就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翠平?」
李涯转头一看,站长太太梅秋菊和陆桥山的太太李桂芬两人就在不远处。
「该死!」
他暗骂了一句。
「师娘,嫂子,你们怎麽来了?」李涯向两人问好。
「我和桂芬过来扯点布。
「翠平,这,这怎麽回事?咋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梅秋菊指着那些挨揍的行动队员道。
李涯嘬着腮帮子,心虚的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梅姐。
「没事,李队长找我有点公事,问几句就回来了。」翠平笑道。
「公事啊。
「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涯,问完了,就赶紧让翠平回来,我和桂芬还等着她一快搓麻呢。」
梅秋菊笑着吩咐了一句。
「师娘放心。」李涯笑着欠了欠身。
「翠平,等你啊。」
李桂芬挥了挥手,与梅秋菊快步而去。
「余太太,上车吧。」李涯抬手道。
翠平知道,这事稳了。
她一头钻进了汽车。
李涯一甩头,两个持枪的队员一左一右跟上了车,把翠平夹在了中间。
「队长。
「咋整,还带小屋吗?」高原问道。
「带个屁。
「让站长太太和陆太太瞧见了,就她们那嘴,还不的全世界都知道。
「真特麽倒了八辈子血霉,太寸了。」
李涯一拳砸在车身上,恼火极了。
「那————·那咋办?
「人都抓了,不审,她肯定得连夜跑路,再想找到她就难了。」
高原扭了扭依旧酸疼的脖子,毗牙咧嘴的嗦着气道。
「是啊。
「暗审不成,那就只能明着来了。
「没事,我有证据。
「她赖不掉。
「带回站里!
「我还不信治不了她了。」
李涯大手一挥,吩附道。
到了站里。
他直接把翠平带入了刑讯室。
「宝兴,啥也别说,先上刑。」李涯吩咐。
「我看谁敢。
「李涯,你要敢对老娘无故动刑,看老余宰不宰了你!」
翠平大叫道。
然后,她怒目环视几个刑讯员:
「瞪大你们的狗眼,谁敢碰我一下试试。」
卢宝兴又不傻。
刑讯员有规矩,只要是长官的命令,尤其是站长的令,哪怕是刑讯亲爹也不许眨下眉头。
但老五死了后,大家心里都有数。
时代已经变了。
戴老板西去,老规矩得改改。
现在是人情社会,酷吏已经没有生存空间,做人不聪明,迟早得挨刀子。
「李队长,这是保密局的家属。
「要不您请示下站长?」
卢宝兴倒不是顾忌余则成,只是这一家子和洪秘书关系很近。
他私下跟洪秘书不错,也受了很多恩惠。
这没来由一上来就动刑,明显是公报私仇。
自己动手,那不是被人当枪使,傻吗?
「你们刑讯室现在都这麽办事的吗?
「马奎在时,连市参议院都能抓进来动刑,老五那套规矩到你这咋就不行了呢?」
李涯很不满的瞪着他道。
「刑讯员首要是效忠领袖,效忠长官,这也是戴老板订的规矩。
「这可是余主任的太太。
「没有站长签发的命令,属下真不敢动刑。
「您还是请示下站长吧,别让属下为难。」
卢宝兴哈腰赔笑道。
「宝兴。
「你最好祈祷站长能干一辈子。」
李涯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卢宝兴无语的耸了耸肩。
站长要不干了。
他就给洪智有当保镖,当门卫去。
玛德,就不看你脸色,咋嘀。
狗东西!
他暗骂了一句,抬手示意其他两个刑讯员退出去,然后一改冷酷丶嗜血之态,笑盈盈的走到了翠平跟前。
「瞅啥?」翠平瞪着他道。
「师姐,您喝水吗?」卢宝兴问。
「谁是你师姐,瞎攀啥关系呢?」翠平没好气道。
她对这些手上沾满鲜血的子手没有一点好感,恨不得扒了这帮孙子的皮。
「我上次在街上,见洪秘书就这麽喊你的。」他小声道。
「洪秘书能喊,你也能喊?」翠平道。
「我丶洪秘书不是外人,你就把这当你家,你放心真要动刑,我保证你只受皮外伤,
不会伤筋动骨。
「老五亲传的手艺。」
他小声道。
翠平斜眼看着他,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副站长室。
余则成的免职文书还没下来,门口牌子依旧挂着副站长牌。
陆桥山眼神蔑然的撇了撇嘴,快步走了进来:
「老余,怎麽还在这坐着呢?」
「老陆,是————是出什麽事了吗?」余则成问道。
「你太太让李涯给抓了。
「就是不久前,你嫂子和站长夫人亲自看见的,刚刚我的人在楼道,亲眼看见李涯把她带刑讯室去了。
「你再不快点,就李涯那小人德行,只怕这会儿都上电了。」
陆桥山急切道。
「啊。
「这个李涯,又是抽哪门子疯。
「老陆,谢谢啊。
「我这就去刑讯室。」
余则成从抽屉里拿出枪,上了膛往腰间一别就要出门。
「哎,哎。
「你干嘛?别冲动。
「枪一放,那就是一尸三命。
「你先消消气,找站长去!
「既然是明审,中校夫人,必须得站长坐镇才作数。」
陆桥山连忙拉住他,往站长室走。
两人到了站长室。
吴敬中正跟洪智有聊天。
「站长,出大事了。
「李涯把余太太给抓了,这会儿搁刑讯室审呢。」陆桥山汇报导。
「还有这事?」吴敬中惊然起身。
「是啊。
「抓人的时候您太太和桂芬就在现场,那是招呼都没打,七八个人直接就对余太太动手了,硬往车里拿啊。」陆桥山添油加醋道。
「站长,这也太猖狂了吧。
「我好列也是堂堂党国中校,副站长一职还没卸呢。
「就这麽堂而皇之的抓人。
「还有没有党纪国法了,老军统抓人对内,也没这麽个狂法吧。」
余则成红着眼眶,愤然道。
「则成,你别急,我——」
吴敬中刚要安抚他,李涯走了进来。
「李涯,你搞我老婆?」
余则成瞬间双目红透,伸手摸向了腰间。
李涯面如秋水,眼神坚定而冷傲:
「余副站长,我对事不对人。
「建丰有过指示,战时要加强内部监察,尤其是保密系统,更是重中之重。
「你的档案有疑点。
「王翠平也是。
「我请令夫人回来是例行调查审讯。』
「你少拿鸡毛当令箭,有你这麽请的吗?七八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
「你要审查可以。
「通知我一声,公事公办,我可以把她带到站里来。
「用得着绑架吗?」
余则成恼火的反驳道。
「你误会了吧。
「我们没伤你太太一根汗毛,是你太太打了我的人。
「到现在还有两个在医院躺着呢。」
李涯手往兜里一插,冷哼道。
「好了。
「李涯,我再三强调过,内部审查丶调查很有必要,但抓人刑讯的前提是有如山的铁证。
「你抓余太太,有证据吗?」
吴敬中抬手打住二人的争吵。
「站长,当然有证据。
「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李涯自信笑道。
「嗯。
「那就去刑讯室一块听听?」吴敬中看向众人。
「听听。」陆桥山点头。
「站长亲自审讯,自然是公平公正,我没意见。」余则成点头道。
几人一块来到了刑讯室。
众人落了座。
洪智有拿着开水壶,给站长丶陆桥山等人倒完茶,这才拉了把椅子挨着老余坐了下来。
「翠平,李队长说你是红票游击队长,你是吗?」吴敬中问道。
「站长,你别听他满嘴喷粪,他就是妒忌我家老余做了副站长,想坐这个位置。
「我要是游击队,第一个就崩了他。」
翠平指着李涯,气鼓鼓道。
「翠平,不要乱说话。」余则成呵斥道。
「本来就是。
「他不就是欺负你脾气好吗?」
翠平不满道。
「好了,李涯,你说她是红票的证据呢?」吴敬中问。
「站长,这是我搜集到的情报。
「这是延城的叛徒韩继恩从安塞挖出来的,上边有边保高层的签名和印章。
「你看看。」
李涯递上了情报。
吴敬中接过看了一眼,自光转向了李涯。
李涯亦是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秒钟,吴敬中平静的递给了陆桥山。
上次李涯来汇报时,还说原件被谢若林给倒走了。
谢是没吐乾货的。
唯一的可能,这是李涯找人伪造的。
当然,他没必要揭穿。
因为李涯根本不可能赢,自己不说穿,还能让他念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李涯暗舒一口气,感激的眨了眨眼。
陆桥山看完笑了笑道:
「李队长,恕我眼拙,这上边除了一个平字,我没找其他与王翠平丶余则成大名有关的任何文字。」
「陈秋平就是余太太的妹妹。」李涯说道。
「原本红票是她来津海与峨眉峰执行秘密潜伏任务,只可惜她在9月26日出了事故,
因此红票只能加急派了秋平的姐姐,也就是余太太来津。
「根据乔三妹和段桂年之前的口供,余太太曾是易县圩头村一带的游击队长。
「也是因为地方县大队与边保对接的不畅。
「余太太和余副站长工作理念等多有不同,所以两人时有争吵,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夫妻。」
他接着说道。
「等等,我打断一下啊。
「你是不是弄错了,就算峨眉峰的妻子是红票,你要抓的不应该是周根娣吗?
「峨眉峰,墓园里现在还摆着鲜花呢。」
陆桥山抬手打断李涯的推断,
李涯知道,峨眉峰是这件案子的难点。
他笑了笑道:
「不是周根娣。
「峨眉峰这个代号根本指的不是一个人,一个是山城的老峨眉峰,一个是津海的峨眉峰。
「这点总部也曾作出过专门的讨论会,戴老板在时就做过这个猜想。
「峨眉峰在山城当初很活跃,
「马奎就是那个山城老峨,而津海这边的就是——」
李涯很巧妙的绕过了难点,没有继续在峨眉峰的问题上纠缠。
同时搬出戴笠曾经的推论,来封住陆桥山和站长的嘴。
他要从翠平倒推余则成。
而不是上来就指认余则成,那样会很被动。
果然。
陆桥山撇了撇嘴,没有再争论下去。
在这一行,戴老板就是永远的丰碑。
人死了。
说过的话,依旧是真理。
「李队长,你的意思是余副站长就是另一个峨眉峰?」吴敬中问道。
「站长,我眼下没这个意思。
「我今天审讯的是王翠平。
「只论她的身份,以及跟边保六科陈秋平的关系。」
李涯淡淡道。
「陈秋平是陈秋平,干我王翠平何事?」翠平就觉的好笑。
「当然干你的事。
「你妹妹嘛。
「各位请看这张照片!」
李涯从口袋里掏出了秋平的军装照,一一展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