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霁月4]
戒指套在手上总让人需要适应。
身份的改变也需要适应。
实际上他们这只能算是口头约定,岑景比她更心急,隔三差五地就问什么时候去领证。
越清舒表示,她的户口之前为了上学迁到了沪城,可没有独立成户。
要领证的话。
至少得从莘兰手里拿到户口本。
她总不能去偷吧!
岑景嘴上催促,实际上,他们还是先去见了他的家人,岑景的父母定居在英国,基本不回国。
毕竟是去见家长。
两个人为表示诚意,登门去了一趟英国。
应该依旧多雨、重雾,落地的时候被潮湿的空气黏着一身,越清舒微微垂眸,瞥到岑景伸手过来牵她。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的时候,竟忽地愣了一下。
岑景很快感觉到她的片刻走神。
“怎么。”他开口问道,“紧张了?“
她是一个见他的朋友都会紧张的人,但这次稍微好一些,因为越清舒相信岑景说的“好相处”。
越清舒这一次没有那么紧张,更多的其实是好奇,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会教育出岑景这样的人。
于是她摇头否认。
“不是。”越清舒说,“只是突然觉得你伸手牵我手这个动作有点熟练。”
岑景一时被她呛到。
气笑了。
“那不然要怎么,我对象我自己不牵,等着别人来牵。”岑景顿了顿,“你想等谁?”
越清舒:“不是...你这人简直...”
简直不可理喻!
“是打算在英国街头坑蒙拐骗一个,还是打算回国再找个黄毛小子?”
“你怎么那么在乎黄毛小子?因为你年纪太大了吗?”越清舒精准拿捏,还放慢语调叫他:“叔叔。”
岑景最受不了她这样叫。
不管多少次,不管在哪里,他听到这个称呼都想弄她。
越清舒的后颈被他捏住。
她骨架小,岑景的手又大,男人的手掌轻轻一握,就能把她整个人都拎着。
越清舒连忙缩脖想逃走,却一点都没能逃开。
“你有时候就是欠收拾。”岑景捏着她。
越清舒回头说他。
“你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哪儿有你这样的恶霸,这样对女朋友的,小心我转身就回国去了!”
岑景挑眉:“都拐到这儿了,你应该逃不掉了。”
越清舒:?
她刚开始没明白逃不掉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到达他父母的家。
岑景的父母住在伦敦周边的一座庄园里。
两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边本来就人烟稀少,下车后,管家来拿行李。
越清舒踩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有种仿佛穿越的感觉。
这座庄园整体的风格太复古,让人有种穿越回十九世纪英国的感觉,越清舒依旧被他牵着走。
“原来你说的逃不掉是这个意思。”她低声说,“有种要把人关进去出不来的感觉。”
“你想被关在哪个房间?”岑景问她。
越清舒:“你是变态吗?”
岑景:“你觉得呢?”
越清舒觉得她无话可说,只是跟他一起穿过花园,慢悠悠走进去,他家的设计实在古早,必须下车走一段路。
必须穿过这座花园。
路过的时候,越舒有想起很多故事,她全都跟他讲了。
“有种要去参加舞会的感觉,如果我穿的是华丽的礼裙。”越清舒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厚大衣。
毕竟要赶路,他们俩都穿得还算休闲。
“嗯。”岑景点头,“我在你这个故事里是什么角色?”
“达西。”越清舒毫不犹豫,“你的傲慢跟他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如出一辙。’
“那你是伊丽莎白么。”岑景轻笑。
他觉得这个角色也是适合她的。
越清舒自己不这么觉得,她说:“我觉得我没有伊丽莎白那么飒,那么敢爱敢恨。”
“你还不敢?”岑景挠着她的手心,“你都敢打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越清舒的脚步顿住:!!!
“我是手滑。”
“手滑,一巴掌打得那么重?”
“岑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我以前怎么?“
“你明明是先问我手疼不疼,但你现在不问我了。”
岑景垂眸看着她。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这语气听着有几分一本正经,“越舒,你那天打得挺疼的。”
他的脸疼,那她的手肯定也很疼。
他知道她疼。
而且,疼的哪儿是能直接感受到的这部分呢?
两人聊着这些闲话,大门忽然缓缓打开,女人找了找身上的小披肩,看着外面打打闹闹的两个人。
她微微颔首,在两个人打招呼之前先开口:“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越清舒认出那是他妈妈。
在来英国之前,他们有视频通话过两次。
越清舒赶紧止住话,轻声唤:“阿姨...”
总不能说在聊上次我跟你儿子吵架,对他动手的事情。
女人朝她微笑,随后看向岑景:“外面冷,赶紧带人小姑娘进门。”
岑景嗯了一声,跟着母亲一道进屋。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算亲昵,他母亲跟越清舒打过招呼,随意寒暄了两句以后就没有说更多的话。
她对岑景的问候也是,总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熟的感觉。
岑景已然习惯,正常回答。
这个天没有聊太久,她叫他们先上楼休息再熟悉一阵家里,十个房间,八个卫生间。
连客厅都有四个。
越舒走了几步都觉得有点晕乎。
他们绕着楼梯慢慢走,越舒问起:“我们不用跟你妈妈再多聊一会儿吗?”
“怎么了,是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岑景问。
“不是。”越清舒摇头,“回家以后不都是要跟爸爸妈妈说很久话吗?而且...我们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要说结婚的事情。”
在越舒的认知里。
跟父母见面总归是有很多话要寒暄的。
她青春期敏感的那几年,就算心中有很多难过委屈,也会在跟母亲见面的时候说上很多话。
话题就算不深,浅聊也会聊好一会儿。
但岑景跟他父母相处的风格更像是公事公办的关系。
“不会。”岑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家里一向如此,有事说事,没事就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本来就都很忙。
越清舒没理解:“那你不会觉得跟家里不够亲近吗?”
“亲近是如何定义,是谁定义的形式?”岑景反问她。
她一下子没回答上来。
“因为是很亲近的家人,所以才觉得很多话是不用说的。”岑景说,“互相信任,所以不需要证明。”
越清舒听着,开始整理思绪。
难怪岑景平日跟谁说话都是那副样子,她以前以为他是冷漠,但好像并不是....
岑景的确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爱意的人。
他的家庭不是喜欢把“爱”这个字摆在明面上?歪的存在。
每个人、每对夫妻、每个家庭,都有自己表达爱和信任的规则。
岑景又说:“我们平时很少说话,但重要的时候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对方有需求的时候。”
越舒好奇:“比如呢?”
“给你取小名的时候。”
“?“
“我毕竟没有给人当过爹,总要长辈帮帮忙的。”岑景说,“我们认真商量了很久,没有人缺席这次重要会议。”
越清舒可没岑景脸皮那么厚,一想到她还没见过他父母的时候,就被一家人围在一起取小名。
就觉得??
天哪,我不活啦!!
无地自容...完全无地自容....
但另越清舒更加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的,还是他们下午吃饭那会儿,岑景的爸妈在楼下聊天。
见他们下来,热情地招呼她。
“小葵。”
“收拾好了?快来吃饭吧。
越清舒当场手足无措,她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在这里听到,这微妙的,心脏触动的感觉。
她第一次来这里。
却在这短短的两句话里,感觉到了归属。
平时连岑景都不太这样叫她,虽然岑景是真的给她起了一个小名,但越舒怎么想都觉得??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根本用不上这个小名。
之前觉得难过,是因为一直在期待着见面的父亲也有了新的家庭,他对新的女儿更好、更在乎。
但当岑景把这个名字交给她的时候。
越清舒猛然回头。
发现过去那些年困住自己的爱啊,恨啊,都是过眼云烟。
没关系的,她会释怀的。
她不在奢求那些抓不住的东西,也不再执着,因为回头的时候,越舒会发现自己其实被很多人爱着。
这个名字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就已经足够了。
越清舒不要岑景叫她的小名,就像他不喜欢她叫他小叔叔,两个人都觉得某个称呼带着辈分的隔阂。
这个小名他们也没跟莘兰和周为提起过。
越清舒都差点要忘了这个名字。
直到今天,她再一次听见,从他父母的口中听见。
越清舒一时间都忘了要回答,随后她的手被岑景紧紧包裹住。
“叫你呢。”
“小葵。”
华丽的顶灯投射下绚烂的光,越舒迈步往前走了半步,她小声呢喃地说了句。
“好吧,果然是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