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思索,沉聲喝道:“莫要死腦筋,精鐵也受不起千錘萬打,人身肌體更是比之不如!練將身體燥熱,盤膝坐地,收拾身心,將燥熱壓下胸口,沉入下腹,以意導熱!”
吳用正覺得胸口煩悶好不痛苦,打拳時吼聲陣陣猶自不能排解,愈發不得滋味,忽聞這一聲喝從天上落來,下意識仰頭喝道:“哪個!”
“沒聽到我說的?你淬煉血氣到了瓶頸,這時該要盤膝坐地,收拾身心,將燥熱壓下胸中,沉入下腹,以意導熱!”
中年人說罷,搖頭輕笑一聲,自語道:“臭小子脾氣還挺大。”
吳用一驚,猜是峨眉哪位高人途經,見自己練拳,好心出聲提點,遂盤膝坐下,按他所說開始修煉。
只是自己淬煉氣血怎麽就到了瓶頸?這不才沒練十幾趟拳麽?
他心中懷疑,強自壓下好奇,嘗試收拾身心,靜定自我。
只是方才迎風揮拳尚還算涼爽,這會兒停滯盤坐,胸口那股燥熱仿若要噴炸,渾身熱汗淋漓,濕漉漉的,皮膚與衣袍摩擦在一起,讓他渾身熱起雞皮疙瘩。
簡直不能忍受。
“將燥熱壓下胸口,沉入下腹,以意導熱……”
吳用額頭豆大的汗滴如雨直下,嘴裡反覆默念著這一句話。
他也不知“以意導熱”具體該怎麽去理解,只能想象著有一隻大手,塞滿了胸口,仿似針筒一般推擠下壓。
沒料到這麽一想,居然真個有用。
恍惚間,胸口的燥熱被往下沉壓。
“哦?”麻袍中年訝然,“是個天賦異稟的,那我倒不吝多提點兩句。就也不知道這般年紀是哪個師侄的弟子,如此良才美玉,既教不好,倒不若轉入我門下,總好過珠玉蒙塵。”
見吳用好容易靜定下來,為免生噪,他這一回輕聲道:“記得你自己方才施展的拳法麽?於腦海裡觀想拳路。”
吳用聽他話來把胸中燥熱壓下,已對其十分信服,聽得這話,當即在腦海裡觀想抄本上那一個個形象生動的小人兒。
一拳一掌揮出,踏步扭腰,聳肩拱背……路路拳勢都在他腦海裡被演練而出。
約莫兩套走下來,他忽然覺察到了不一樣的感覺。
下腹的燥熱如何也再壓持不住,隻卻不像之前一樣,徒往胸腔湧去,而是化散到了心、肝、脾、肺、腎五髒中去。
之後又隨著觀想的拳勢,熱意徹底消散不見。
空中的麻袍中年人再一次感到訝然。
“肺主身之皮毛,心主身之血脈,肝主身之筋膜,脾主身之肌肉,腎主身之骨髓,這一下皮、脈、筋、肉、骨俱全練到。”
“此一路拳法有趣,絕非尋常,堪稱道門最最正統,這小子是怎麽得來的?遮莫是有大機緣的?要不怎麽會無人教授……”
熱意消散不見,吳用正自奇疑,忽覺渾身毛孔舒張,從中噴湧出來了漫漫血氣,凝兒不散,縈繞在他身周。
盡管閉著雙眼,吳用竟爾神奇的能夠感知到這一幕,令他越發覺得神奇。
“那高人沒有說話,想是觀想未完,我須繼續觀想!”
吳用觀想拳路,毛孔中噴出的血霧愈發濃厚,最終積聚在他身邊,變作了一個“血繭”。
麻袍中年人見狀,再次沉聲道:“仙家拳腳功夫並非那等江湖粗術,引動氣血後,無須自己上陣錘煉。”
“你拳法上該有說明對應的經絡位置,這次你不僅要觀想拳路,益得將心神聚匯至具體經絡,以此禦拳!”
吳用心頭一動,想到了抄本上第一頁的人物經絡圖畫。
玄虛子在授道前花了好些功夫與他介紹各個經絡具體位置,之前他還不以為意,但開始分解拳路之後,卻沒再提及一句。
原來是要用在這裡?
吳用一面觀想拳路,一面回憶經絡圖畫。
這分心二用的事情著實不易,更兼拳路與圖畫不甚好記,他思路稍些模糊,便覺察到身周的血氣有潰散的跡象,嚇得吳用緊忙收攏心神,隻敢觀想拳路。
麻袍中年人喝道:“散且散了!你不敢觀想,守著腦袋裡的拳路,如何淬煉血氣?什麽用!”
吳用閉著雙眼,牙口緊咬,重又觀想拳路,同時回憶經絡圖畫。這一次,依然,血氣有潰散的跡象。
盡管已有所長進……然則, 第一路拳勢還未觀想完畢,血霧雖尚凝團,但已飄忽不定,呈現出將散未散的狀態。
“到底不敢更進一步。”麻袍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轉身便要離去。
忽然——他頓駐身勢,回頭從雲端俯望下去,只見吳用身周的血霧變得雲氣濛濛,徐徐收聚,最後凝化成一個與吳用身量差不許多的人型。
這一血霧化作的人型在吳用身後展臂揮拳,踏步扭胯,與之前吳用練拳的架勢完全一模一樣。並且隨著其操練拳腳的同時,血霧沸騰也似,蒸燒出不知究竟是什麽的白沫與黑氣,些許上升騰空,些許下沉墜地。
麻袍中年人臉上露出笑容,和藹道:“孺子可教,你莫求快,下來慢慢按照拳路揮打,務求血霧不散,先打一整躺完全再言說其他。”
“須知道,淬煉血氣乃是水磨的功夫,非數月不得竟全功,按部就班便可,強求不可取。”
吳用仿似沒有聽見,只是觀想拳路,把身後的人型血霧緩緩舞動。
麻袍中年人微微頷首,仔細記下了吳用的面龐模樣,自說道:“此子靈慧,天資也上乘,我須將其收入座下。就不知道是哪個師侄的弟子,要已行完師禮,我說不得要舍些面子了。”
自從白眉祖師飛升,峨眉境地就不怎麽好,以往頭頂有老師在,他們八人都只顧專修自己道法。現下卻截然不同,得他們來挑起振興山門的重擔。
收徒傳法自然是重中之重,但他們八人眼光也高,收得沒幾個弟子,今次難得見到歡喜合心的,自然要爭取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