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吳用裝點好宋瑜英和柴昆鵬,讓他們去陽光底下站著曬會,把泥巴烤乾,這才捯飭起自己。
先把衣物撕破,袖口與肘部磨花,再把頭髮打散,隨手在身上臉上抹了泥巴。
等把身上收拾好,覺著無誤,左瞧瞧右瞧瞧,最後跑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大樹底下,拿一塊一頭尖利的石頭刨開泥土,挖出個洞來。
他拆下包袱,又取了柴昆鵬的褡褳,用了一些大片的樹葉小心翼翼裹好,埋了進去,填上土,做好標記。
這一連串的忙活吸引了宋、柴兩人的注意。
柴昆鵬小跑近來,問道:“小師叔在做什麽,不是說包袱裡的都是換洗衣裳麽?”
他過來正好瞧見,自己這個小師叔取了幾根黑不溜秋的“木炭”塞進了懷裡。隱約間,好像還有其中一根是金黃色澤的。
“我們都這副慘樣了,再背個包袱算什麽,人家不起疑?”吳用把土埋好,又覺得不自然,扯了點藤草蓋上,這才滿意拍了拍手。
“小師叔你藏了什麽在懷裡?”柴昆鵬伸手摸向吳用胸口。
吳用拍開他的手,道:“走吧,我們下去,記得我方才說的,讓我和這些村民交涉。尤其是你,昆鵬,不要胡亂開口。”
柴昆鵬一聽被點名,哪還管得了方才見著的什麽,氣道:“小師叔,你該看著宋瑜英才對,她才喜歡亂說話。”
宋瑜英一聽,立時跳腳,和他嘰嘰喳喳吵鬧了起來。
吳用腦門發脹,搖頭一路走進山谷,直到近了村莊,才製止了兩人胡亂說話,讓他們和自己一起裝個餓慘了的模樣。
盡管午時的驕陽似火,但山谷裡陰涼,此刻有不少人家抱著碗筷蹲在門前吃飯。
吳用三人一出現在視野中,村頭幾戶立馬就有人把碗筷放到了籬笆的木架上,站起身,一臉警惕看著他們。
有好幾個青壯嘴裡咀嚼著口飯菜,吧唧著嘴,拿舌頭吸牙齒,發出嘖嘖聲響,手上已經抄起了鋤頭鐵鍬等農具,朝三人走來。
吳用沒有第一時間踏進村莊內,停駐腳步,站著老遠,看著幾個仍舊在吃喝的小孩子,做出一臉的豔羨模樣,可憐兮兮道:“能不能施舍我們一碗飯一口水吃。”
十來歲少年的身體,許多事情做起來確實沒有成年人身體來得方便,但在博取同情這一點上,卻是讓人放下戒備心的最佳武器。
吳用當然得要好好利用。
見村民們無動於衷,吳用舔了舔乾巴的嘴唇,搖頭道:“我們不要錢,只要一口吃喝……”
朝前走來的一群青壯,右面一個精瘦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看向吳用他們來時的方向,嘴裡罵起了方言:“娘匹的……”
後面的,柴昆鵬與宋瑜英聽不懂,只聽出來這一句肯定是罵人的。
吳用在江原縣待過一段時間,對這一塊附近的方言不算陌生,急忙道:“不是,我們不是流民,也沒有流民從這個方向過來。”
為首的一個青壯身量不算高,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穿著一件背褡,露著兩條筋肉糾結的膀子,赤腳走路,四平八穩。
他甕聲甕氣沉聲道:“你是咱們本地人?不是從西面來的流民?”
卻也是講的土話,而非官話。
“是,我們不是流民,西面沒有發災,沒有流民過來。”這世道哪個地方都怕流民,小村莊更是如此。
方才那罵娘的人就是在說這個,吳用先把這件事情給解釋清楚,免得生出誤會。
一群青壯聽吳用是本地人,又不是流民,登時放心了不少,只有為首那個皮膚黝黑的青壯沒有放下戒備。
他指了指柴昆鵬與宋瑜英,問道:“你是本地的,他們兩個呢?怎麽來我們窩頭村?為什麽聽不懂我們說話?”
“我是江原縣陳先生的學生,叫吳用。這個柴昆鵬,是我同窗,這個叫宋瑜英,他的發小,都是年初才從搬來的江原,隻曉得說官話,不懂這裡方言。”
吳用早已腹稿好了三人的身份背景,一句一詞清清爽爽說明白,沒有很快,反倒有些頓挫,似乎是臨場問答。
至於“陳先生”,倒不是吳用杜撰,江原縣真有這麽個人,是一家私塾的老師。
有次撞見,興許是被他瞧到了自己有些表現區別於同齡人,來勸自己進他院裡讀書,也不受束脩,就是不要浪費了天來的聰敏。
吳用倒真去聽過幾堂課,還覺得有些意思,但之後聽了峨眉劍仙的事兒……就沒有然後了。
“我們三人本在江原縣外一處橋溝洞下讀書乘涼,沒想到撞了賊人,把我們打暈了,裝麻袋掛馬上就跑,課本都丟了。”
“我醒來後還道死定了,沒想到這夥賊人忽然開始哭叫,再聽見了嗡嗡兩聲,然後沒了動靜,我們麻袋被割破,掉了出來,那夥賊人早就一個都不見了。”
“我們也不知道去處,別地一片荒蕪,就這個方向有綠色,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
黝黑青年身邊的一人悄聲道:“興許是南面哪個過路的劍仙,好心救了他們,這三人應該沒有問題。”
吳用淬煉過渾身血氣,耳力也有所長進,這話聽得一清二楚,已然心安。
但黝黑青年卻還皺著眉頭,然後把目光定格在了宋瑜英身上。
吳用開始還以為這黝黑青年意欲對宋瑜英不軌,但又瞧他眼神裡沒有齷齪和猥褻,轉念一想,卻是明白了過來,暗叫一聲糟糕。
“我想得不夠妥善!賊人劫了我們三個,我與柴昆鵬沒事也就罷了,宋瑜英一個女子,又怎麽會安然無恙……”
吳用緊忙腹稿說辭。
好巧不巧,宋瑜英被黝黑青年的眼神看了害怕,往吳用背後縮著脖子一躲。
就是這一幕,讓黝黑青年松開了眉頭,道:“你們等著,我去問下村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