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是撿回來一條命,但碎了的骨頭終究沒有辦法複原,還不知道需要多久。
它知道它完了。
它看起來在衡蕪鬼城囂張跋扈,可它自己是個什麽,它心中是清楚的。
說明白點兒,它的主子沒法自己過來,於是將它放在這裡替它守著這一片城。
什麽守正?
什麽守靈人?
它就是一條看門狗而已。
當下,她舌燦蓮花,把水鬼哄的更開心了,又給了她二十塊陰元石。
秦廣王三言兩語,便安撫住了卞城王。
而現在,當真正得了新的軀殼,他才知道,原來他終究是不甘的,是恨的。
否則,怎麽只有他一人來了,其他幾個都沒來?
卞城王就不覺得奇怪?
卞城王:“……”他速度快也怪他咯?!
光昌喃喃低語一聲,只不過語氣和悅,是他這數萬年來都從未有過的和悅,有那麽一瞬似回到了他們三人一起暢飲對弈的日子。
趕走了守正,光昌依然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半晌,才自自己的衣襟裡摸出一物。
卞城王的臉色立刻嚴肅又凶戾起來:
“好,我立刻去排查,轉輪王真是忘恩負義,想當年……”
連他那被水泡過腫脹發灰的鬼臉都顯得可愛多了。
“你說呢?明知故問呐?青龍塚炸了你知道不?”
十大閻羅殿,這會子也不平靜。
“還是老哥哥仗義,我要是胡叫,豈不是惹得原爺不高興了!”
這十殿閻羅之中,他的心腹有五個呢,他要是都給傳信,他就該沒葉子了,到時候可不就是禿了嗎?
秦廣王心中得意,可他不說:
他知道,把這葉子拋出去,他們便懂了。
“她怎麽啦?咱原爺都沒說她有問題,她就沒問題唄,說不定原爺能有今日,還是拜人家所賜呢,以後你別盛紅衣,小丫頭的胡叫,沒得惹人不高興了!”
它死了,還有新的可以替換的!
毫不可惜,也再不會有人記得它!
“原爺沒事,我收到他傳信了!”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聲的。
便是一條狗,也是惜命的!
“她若是在幽冥界出了岔子,甭管是不是你做的,都算在你頭上,聽清楚了嗎?”
第六殿的卞城王匆匆來了第一殿,身後黑雲滾滾,還未消散,他已經衝到秦廣王面前了。
衝著這一點,甭管那秦廣王為啥查不到盛紅衣的魂靈了,她盛紅衣就值得他光昌看在眼裡,記一份情了。
虛無草氣的搖頭擺腦,恨鐵不成鋼!
這可真是才擺攤一個時辰都沒有呢!
這也太懶了吧?
“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於本座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守正眯了眯眼,盛紅衣?!
天惡,就是毀在她的手上呢!
秦廣王一擺手:
秦廣王冷哼一聲,眸中的一點溫度又褪的乾乾淨淨,驟然冰封:
“這裡已經不是他想來就來的地方了!”
是以,根據卦象,那些害他的人並沒有好結果,得到了應該屬於他們的懲罰。
“老冤家,衡蕪鬼城的事兒我替你家福星算是擺平了,至於其他的事兒,就靠你們自己咯!”
它知道,它再也回不去故鄉了,不想連這麽一塊容身之地都丟掉了!
盛紅衣……
“不過,本座還沒死呢,他想為所欲為,就等本座死了再說吧!”
“那盛紅衣呢?”卞城王覺得這小丫頭也是個變數。
好比秦廣王,並不比卞城王大,但卞城王就是能稱呼他一聲老哥哥,這算是一種尊重。
沒得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要上報給主子?那主子只會覺得它無能!
盛紅衣一金丹小修,一個誤入鬼城的生靈,很快就走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至於傀家和倀家鬧騰,鬧唄,它如今受了傷,需要閉關療傷,什麽都不知道呢。
待盛紅衣送走了水鬼,魍原已經是昏昏欲睡了。
卞城王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不是吧?
它被嚇得縮回了天地銖之中,不敢說話。
今天賺了不少了,她很滿足。
盛紅衣一個大噴嚏,著實把魍原驚了一下,他還以為打雷了呢。
“自他違背他的初衷,把這裡視為他的禁臠開始,一切都變了。”
“至於那封傳信,我已經收起來了,這裡誰知道有沒有什麽人的耳目,萬一泄露了什麽消息就不好了!”
“你就不能再等等?興許還有生意呢?”
卞城王呆滯了一下:
“那我叫她什麽?”
“聽說,你一直對那個叫盛紅衣的丫頭很是不滿?以後,你但凡遇到她,繞著走知道嗎?”
殊不知,魍原乾這事兒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忠心不忠心的問題。
能留到現在的,經歷過他至暗的時刻,哪一個屬下不忠心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同樣能改變盛紅衣的審美。
他們對原爺也是忠心耿耿啊。
盛紅衣來此的時間尚短便消失了,它雖是守靈人,可這城中的一絲一毫它難道都要知曉?
卞城王沒空計較他家“老哥哥”隱射他是太監這事兒:
這還得拜他的臉所賜,他長相實在端正,那雙淡然自持的眸子,一旦誠懇又認真的盯著人解釋的時候,反正卞城王表示自己完全信了。
他說:
盛紅衣:“……”說的有道理,但她就是不愛聽,待她知道是誰說她壞話,定要叫那些人好看。
下面的話也沒必要說了!
“自家兄弟,不要客氣,但我們也不能懈怠,還是得尋摸一下原爺在何處,好保護起來,你知道的,轉輪王他們……”
這是它那凶悍的新主人?
光昌的臉依然在守正的腦海之中若隱若現,守正止不住的戰栗。
它默默的拖著殘軀走著,強撐著,盡量讓自己的脆弱不讓這城裡的人看出來!
好在它平日冷戾慣了,見它臉色不好,城中人倒也不敢靠近它,招惹它。
“你上回不是還說,原爺找的那個小丫頭魂靈都不在咱這兒?那她究竟什麽玩意兒咱也沒弄清楚,這回死沒死啊?”
也罷,它這條命沒人在乎,可它自己在乎。
“本座不殺你,因為殺你沒用,還有下一個你會出現,這衡蕪鬼城都這麽多年了,你不是第一個守正,你想想你的那些前任都去哪兒了!”
心說,他“複生”這事兒,難道天理不容到降下雷劫了?
不應該吧?
且不說,卞城王完全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原爺和紅姐就在他治下的枉死城呢。
原先他以為他不在乎了,甚至想要放棄。
“是!”
“好麽,不看就不看,但若是上頭那位……”
那水鬼可高興了,一下子給了她二十塊陰元石,水鬼高興,盛紅衣也高興啊,這樣的客人越多越好呀?
能說什麽?
人類,真是太善變了。
“你回去吧,至於你跟你主子怎麽複命本座管不著,但這衡蕪鬼城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哦,什麽時候了?”
“我也是剛收到不久,興許是因為你在趕來我這兒的路上,所以沒有收到我給你的傳信!”
卞城王急得已經開始拍大腿了!
“你急什麽?我知道啊,但青龍塚又不歸我們管,你可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還有,這多大的事兒啊,上頭那個,要是下來了,咱們原爺能抗住?”
這是虛無草的葉子,青龍塚破滅後,光昌就收到了這個。
卞城王一聽,覺得有道理:
“成,這個好,就聽你的!”
“天色已經不早了,咱們先住下吧?明兒個再來擺攤。”
而青玄,同魍原不同。
“原爺給你傳了什麽信?給我瞅瞅吧?”
卞城王忍不住心中起了不平之意,為啥原爺沒給他們傳信呢?
他如今心情甚好,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安全,這般舒服,他便昏昏欲睡。
他為她做這麽多,自然也不是看著盛紅衣的面子,她也沒有那麽大的臉。
卞城王都要生氣了,原本秦廣王那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呢,怎麽這回他這麽冷漠?
他咽了咽口水,聲音更沉了幾分:
剛剛來了個被人謀財害命丟在河裡的水鬼來算卦,所以,他們的聊天也就暫停了。
它再次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
福星麽?
還真玄乎!
“怎麽不急啊?不是說原爺在裡面嗎?現在原爺怎麽樣了?”
說起來就是殺神和他那老冤家的面子。
衡蕪鬼城的風波在光昌的強力鎮壓之下,算是勉強平息了。
它的腦中,光昌冷冷的聲音依舊盤桓不去,甚至成了它日後的夢魘,讓它一想起這人,就想起今日這全身俱碎的痛苦。
“這麽多事呢,你怎麽還坐得下來呀?”
“待得原爺王者歸來!我再拿出來給弟兄們一起瞅瞅!”
他一眼就看到秦廣王獨坐,他幾乎急得跳腳了:
“都什麽時候了,老哥哥,你還坐的下去啊!”
它環顧四周,這兒任何一個細微處它都太熟悉了!
“嗯……叫她紅姐吧!”
秦廣王扭頭看向卞城王:
也是地位高的表現。
至於其中家族的鬧騰,光昌表示,這就看盛紅衣自己的本事了。
這裡,雖然不是它的故鄉,但卻成了它唯一的容身之地。
卞城王點點頭:
說話間,聲音慢悠悠的,可那千鈞重壓在它身上碾來碾去,一寸寸把它內裡的骨節碾斷。
竟然是一片葉子,那葉子有鋸齒的邊緣,長長的,葉脈之處隱隱透著一絲龍息。
他久久凝了一會兒葉片,突然淡淡一笑:
“居然真就給他把這事兒做成了?老東西的運氣著實不錯!”
說著還往周圍掃了一眼,殿裡沒人,殿外可不見得沒人。
一個大宗門出來的女修,前面近二十年平平無奇,出來遊歷一趟,修為突飛猛進,也不知為何,就進了幽冥界!
自她去它的面館吃飯,它就發現此人的不同尋常,她似乎對它的手段有先天的抗力一般,輕易破解。
他們幽冥界,叫哥哥或者姐姐,代表一種尊稱。
它從來也拿捏不了她的。
“過去不用再提了,如今原爺能恢復點力氣,重新振作是好事,往後還長著呢,輸贏如何,咱們且看且行吧!”
五十多年了,它早就把她的一切查清楚了。
再說了,回頭,盛紅衣還要煉虛無丹呢,葉子能省則省吧!
他一世英名,英俊瀟灑,絕不能到老了晚節不保……
可是,它的命只有一條啊。
盛紅衣在卞城王決定叫她“紅姐”之時,突然打了個大噴嚏,這聲音大的把魍原都嚇了一跳:
“哎呦喂呀,嚇死我了丫頭,難道這枉死城的風還能把你吹風寒了?”
盛紅衣不知魍原的腹誹,她揉了揉鼻子,覺得奇怪的皺了皺眉:
“原爺當時必然緊急,能送出信來已是不錯,加之我為第一殿主,他知道我必然能傳達到位,這點小事,卞城王你就不要計較了!”
有這工夫,他不如小憩一下,自他得了這軀殼,他的人生便真正的迎來了轉折。
“我才不會感染風寒,肯定是有什麽人在說我壞話!”
盛紅衣這見鬼說鬼話的,他見怪不怪,已經司空見慣,完全沒有興趣聽她胡說。
魍原“呵”了一聲:
“還能說你什麽?說你摳,說你凶唄!”
秦廣王清俊的眉眼抬都沒抬:
盛紅衣給那水鬼起了一卦,乃是震卦,此卦為吉,卦象上表明,善惡到頭終有報。
後來她離奇失蹤,雖然守正覺得她是進了青龍塚,毀了青龍塚,可光昌不承認,它又能如何?
“本座殺他,興許勝負難料,可你呢?”
它一步一步的走,直到回到它的面館,它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天惡的本事雖然比不上它,但她能輕而易舉把天惡和傀影弄死,實力本就詭譎不可測。
她看了看天色:
守正知道,這是給它的警告,亦是示威。
重獲新生,他要為自己心中的正義而戰,為他的朋友和忠心於他這麽多年不放棄的屬下而戰!
秦廣王的懷中,同樣有一片虛無草的葉子,他可舍不得拿出來給卞城王看,所以含糊著就一語帶過了。
以前,魍原知道這丫頭懶散的很,但沒想到這麽懶散。
“哎,不了,我今天不是給自己起了一卦麽?卦象顯示我就是小賺一筆,這不是有了,便是在這兒,今兒個估計也賺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