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龍抬頭。
少抬老。
柳高升和杜奎挑著滑竿兒兩頭。
靳伯坐在滑竿兒上。
倆小肩一沉,靳伯飛天,隨後落下,如是往複……
老的感覺像是坐在了加強版的護……劉邙甲上。
“列位少俠,老夫該說的都說了,就沒必要受這份罪了吧?”
前頭的柳高升聞言冷笑:“吐,盡管吐,說的我賠不起似的。”
“怕是嫌飛得不夠高?”杜奎嬌笑。
呂不閑撫了把額頭,看看忽上忽下的靳伯,擔心道:“你倆也差不多了。”
“呂哥,你得這麽看,”柳高升半轉頭,“他把大人和沈哥都玩兒丟了!”
也是。
呂不閑點點頭,開始挽袖子:“要不我來擔擔……”
那我就沒上的事兒,只有下去了!
靳伯頭皮發麻,忙道:“坦白從寬,我都交代,都交代!”
柳高升理都不理,悻悻道:“沈哥那老管家也是滿嘴謊話,一會兒沈哥帶老爺夫人雲遊了,一會兒又給爹娘補上什麽蜜月……”
靳伯道:“少爺,搞他!”
“那倒不用。”
“少爺仁慈,”靳伯賠笑,“我聽老爺說起過,那位同行老得不像話了。”
“可不,”柳高升唏噓,“好在,從他那兒受的氣,在你身上找回來了。”
靳伯老臉一板,不開腔了。
會同館。
秋風不好等大佬齊聚。
等靳伯從滑竿兒上流下來,還待控訴一番小輩……
就見秦墨染陪著宮裝美婦出現。
在座大佬皆起身。
靳伯一下就軟了。
“諸位門主請坐,”鍾情回禮落座,視線從靳伯身上掃過,落在秦墨染身上,“墨染,開始吧。”
“是,皇后。”
秦墨染心中羞尬交加。
身為禁武司二把手,趁霍休不在大展拳腳,這個把月過得分外瀟灑。
對霍休,繼而是沈青雲行蹤的猜測,還是律部那幫小年輕發現的蹊蹺。
“這也就罷了,看上去,他們連案都破了,孤此時才知曉……”
秦墨染越想越羞,秀氣的腳趾在鞋內抓狂。
“柳高升,開始吧。”
柳高升上前,對眾大佬拱手。
“我是懂沈哥的……”
直入人心的開場白,秋悲眉頭直皺,卻也耐著性子聽。
“一開始,我想著沈哥忙了大半年,過年也沒多去打擾,但上衙後,聽禁衛說沈哥初五就去過司裡,好家夥,這很不沈哥!”
由是,柳高升展開偵查。
主要偵查方向,則是沈家。
“沈府管家給沈哥打掩護,但如何瞞得過屬下法眼,”柳高升瞥了眼身旁的靳伯,“那個管家搞不定,這個我還不行?”
伱平日靠跨時空連坐破案的?
靳伯險些氣笑,感受到皇后的注視,他歎氣拱手。
“我家老爺年前出發,尋找陛下,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小沈雞賊,莫要被其看出端倪……”
秋風不好皺眉道:“看上去,霍道友和沈小友關系挺不錯啊,暗地裡這般勾心鬥角的?”
“咳,”鍾情歎道,“秋風門主誤會了,霍大人是擔心青雲。”
秦墨染幽幽道:“如今看來,還真沒擔心錯。”
食鐵四宗宗主聽到這兒,捋清了線索,人都麻了。
“秦國主不是追去楚漢了嗎?”
“所以霍道友也過去了……”
“沈,沈青雲也過去了!”
“還真是……勇往直前啊!”
……
殿中大佬,腦子裡就這四字兒,感情不深的,腦子裡還有三具屍體。
“已經確定了?”
秋悲清冷的聲音,給殿中加了不少凝肅之氣。
靳伯歎道:“小沈前來霍府拜年,想灌醉老夫探情報,雖被老夫以絕技躲過,但……”
“是了……”秦墨染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眸,“初幾裡頭,青雲便來過禁武司,我那時還笑他,呵……慚愧。”
呂不閑拱手道:“已詳細詢問過那日值守禁衛,應是唐經歷露了馬腳,被小沈識破。”
秦墨染默默道:“唐林送霍大人前去的,而青雲……自有五境靈舟。”
分析到這兒,差不多就破案了。
秋風不好屁股長了釘子,根本坐不住,起身肅容踱步。
“沈小友膽子也太大了!”
秋悲冷笑:“活了幾百歲,連個小朋友都騙不過。”
姐,這時候您不如誇沈哥聰慧啊……
見秋悲臉色難看,柳高升不敢認親了,拱手道:“皇后娘娘,秦指揮使,諸位前輩,事情便是如此,請示下!”
秋風不好正要開口,想起鍾情在上,忍了下來。
秋悲卻不管,鍾情剛張嘴,她起身朝外走去。
“秋上人,”秋風不好忙喊道,“你去何處?”
“找人。”
秋風不好哭笑不得:“用不著這般急……”
“那是門主你……”走到柳高升身旁,秋悲腳下一頓,摸出一符來,“交給花滿月。”
柳高升低頭一瞅,面色微變。
木秀宗宗主令符?!
“姐,這……”
“你叫本座什麽?”
這時候您還反映的過來?
偷雞不成,柳高升正色道:“晚輩是代沈哥叫的,若沈哥在此,定會說前輩太衝動了。”
“衝動?”
秋悲火一下就上來了,看看是柳高升,懶得發火,正要離開,呂不閑上前拱手。
“上人容稟,小沈有的放矢,行事穩重,此去或有劫難,性命應無虞,我等既要救,當做好萬全之策再行事。”
狼王沉聲道:“此言甚是,霍道友也不是一般人,二人焉不知此行衝動,所以會更為慎重。”
“是啊秋上人,”秋風不好勸道,“你急衝衝過去,說不定還壞了他們的計劃,而且……論心急,本宗和上人不相上下,恨不得此刻就插翅南行!”
牛大維輕咳道:“去肯定要去,且要盡快,前提卻要做好完全準備,列位,稍安勿躁,商議一下吧。”
秋悲深吸一口氣,轉身坐下,眸光閃爍,一會兒殺意,一會兒憂慮,眾大佬說什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看來大家都想去……”
秋風不好一開口,四位宗主內心就咆哮著不要代表我們。
“但也不能都去,”秋風不好凝聲道,“秦國主和霍道友都不在,秦武空虛,至少要留兩位五境,幫忙鎮守。”
牛大維看了眼秋悲,笑道:“狼王閣下歸附秦武,不如……”
狼王頷首:“你我鎮守吧。”
見牛大維點頭,鍾情當即起身,深深一躬。
“宗主大義,本宮無以為報。”
牛大維忙起身。
“皇后不必多禮,隻恨分身乏術,不能親自走一遭,接回秦國主。”
秦墨染螓首微垂。
獸宗好意,她同樣感激,理智卻一直提醒她……
“若青雲未去,牛宗主還會這般嗎?”
正想著,秋風不好開口。
“至於秦武這邊,墨染如何決斷的?”
聽到這話,律部眾人齊齊站出一步……
卻留了個空當出來。
眾回頭一瞧,沒動彈的是呂不閑。
“秦指揮使,”呂不閑拱手道,“屬下建議出行者,至少四境。”
司馬青衫才不管什麽大佬皇后,輕輕道:“四境打不過我。”
“行了,”秦墨染腦子亂得很,皺眉道,“由孤帶隊,柳高升,杜奎,拓跋兄弟四人隨同……”
呂不閑又道:“司內事務千頭萬緒,秦指揮使若走,再無決斷之人。”
“墨染,”鍾情勸道,“這邊也離不開你。”
“可是……”
秋風不好道:“墨染長老放心,本宗會竭盡全力。”
秦墨染咬咬牙,深躬道揖:“拜托宗主了。”
“可以走了?”秋悲起身,宛如冰塊,語氣都硬邦邦的。
秋風不好無奈道:“上人,咱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殺人的。”
牛大維也勸道:“莫要因情緒節外生枝,秋上人應該明白這點才是。”
“本宗知曉,”待平靜些許,秋悲道,“準備半個時辰。”
眾人散。
狼王帶著牛大維,在秦墨染配合下,開始安排鎮守一事。
秋悲自回院落,和門下長老安排事宜。
會同館內,唯獨歸墟門院落,氣氛輕松。
“哈哈,這下好了……”
“沈小友這一去,可以說是歪打正著啊!”
“也別太開心,沈小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等也遭不住反噬……”
……
論焦急,秋風不好比秋悲還急。
急沈青雲安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和上宗特使有關。
“此番若能借小友之力,和特使重新連線,求得特使諒解……”
順便邀邀整頓風氣之功!
再搞搞雲袖宗的心態!
……
“門主,門主,擦擦口水……”
秋風不好下意識擦去口水,起身道:“便如此,爾等做好接應準備,本宗一人前去……哦還有,馬上把司馬青衫送去歸墟門。”
大事當前,門主怎還惦記此事?
“沈小友對此事頗為上心……”
哦哦哦~~~~
眾長老連連點頭。
禁武司。
律部。
呂不閑囑咐的話語就沒斷過。
待說完,他看向面前四……三人?
他眉毛幾跳:“柳高升呢?”
杜奎舉手:“半道溜了,說是去準備。”
呂不閑頭疼,又重提第一件囑咐。
“定要記好,大人屢屢強調,律部出行的頭等大事,便是防他出么蛾子!”
三人齊齊抱拳。
“行,自去準備,”呂不閑強笑道,“放心,小沈素來機敏,倒是你們,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危,別人沒找著,把自己弄丟了。”
目送三人離去,呂不閑神情恍惚。
捋了捋年關自己和紅梅的花前月下,他恨不得提刀砍人。
“好好的年關,老的耍心眼子也就罷了,還耍不過小的……”
想到沈青雲能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大人行蹤,他又沒力氣吐槽了。
正要把自己塞進如海的公務,他眉頭又是幾跳,起身去了沈青雲的公房。
“麻衣?”
伏案的麻衣抬頭,擱筆起身,悶聲道:“呂經歷有何吩咐?”
呂不閑暗松口氣,笑道:“沒事沒事,你忙。”
呂不閑剛走。
廉戰鑽了進來,臉上畫滿了苦瓜。
“麻衣爺爺,你莫要亂來啊……”
麻衣拿起小刀起身,朝廉戰走來。
“束地繩十根,足可傳十八代不壞,廉大哥,說到底你賺了。”
“不是繩兒不繩兒的問題……”
“放心,沈哥傳我的不僅有繩藝,還有剃頭之術,保證亮……”
……
半炷香後,麻衣看廉戰,如觀自己。
“門打開,埋頭伏案便是。”
廉戰苦得不行:“呂經歷會殺了我的。”
麻衣拿起早就備好的包裹,掏出一瓶丟給廉戰。
廉戰一怔:“這是啥?”
“柳高升的紅棗枸杞黃芪粉。”
廉戰驚了:“他給你這玩意兒?”
“拓跋兄弟給我的。”
“這從何說起?”
“我教他們繩藝的學費。”
真他媽曲折啊……
廉戰愣了愣問道:“給我作甚?”
“呂經歷要乾你,你就給他。”
廉戰臉都綠了:“麻衣你平時這樣幫助別人的嗎?”
麻衣悶聲道:“呂經歷肯定用得上,走了。”
話音落,麻衣悄無聲息躥出窗戶,幾個跳躍,不見人影。
廉戰跑到窗口,怔怔目送,眼露擔憂。
但摩挲手中玉瓶,憂慮漸消。
“都會用計了,我擔心個鳥?”
半個時辰不到,眾人匯聚。
柳高升四人眯眼盯著麻衣。
麻衣目不斜視。
“麻衣,你學壞了,”柳高升痛心疾首道,“但凡你眼中有一絲心虛,我都不忍說你。”
麻衣不開腔。
“沉默算什麽,”拓跋天罵罵咧咧,“你個三境,去也是拖累。”
“是啊麻衣兄,”拓跋塹也勸道,“此行可謂深入虎穴,萬一你有個好歹,我們怎麽和沈哥交代?”
麻衣悶聲道:“江湖不是打打殺殺。”
這是不通世事的麻衣?
四人如遭雷劈。
待秋風不好出現,見多了一人,也沒在意。
“此行不比以往,”他凝聲囑咐道,“諸位都是沈小友好友,本宗自會照應,但前提是聽令行事,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五人齊齊拱手:“謹遵秋風宗主之命。”
目送五境靈舟消失在天際,呂不閑默默祈禱完,轉身又去了沈青雲公房。
探頭一瞧,有顆大光頭,頓時安心。
“青衫去了歸墟門,麻衣也不再衝動……”
總算少了塊心事。
直到呂不閑進了自家公房,廉戰才敢伸手抹汗,心中慶幸不已。
“也不算太難……”
正想著,呂不閑身影又從門口掠過。
“呂經歷又去找誰?”
廉戰感覺有些不妙,總覺得漏了什麽大事。
“廉判官,廉判……誒?人不在,曠工一次!”
廉戰麻了良久,突然笑了。
“我他媽,當時是怎麽想起舍己為人這一出的?”
兩位五境大佬,不計消耗疾行,靈舟之速宛若驚鴻。
當北洲郡城的聲聲不息機下,圍觀修士數量破四百萬時,靈舟已駛出三十余萬裡。
戰神論道也即將開始。
郡府靜室內,徐保兒盤膝而坐,少頃睜眼,眾人入內。
見沈青雲,徐保兒起身相迎。
“徐前輩快請坐,”沈青雲感激道,“多謝前輩鼎力相助。”
徐保兒淡淡笑道:“舉手之勞,更何況,沈小友此舉開天辟地,本座參與進來,亦是幸事一樁。”
“前輩既然有興趣,”沈青雲笑道,“晚輩便介紹下現在的情況。”
情況主要來自徐邵洋。
聽到徐邵洋有歌迷二三十萬,徐保兒臉上多了絲驚色。
“家主,這還只是唱唱歌,”徐邵洋諂笑道,“修士還是以修行為重,不難想象,家主這一普渡講道,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徐保兒笑了笑:“本座豈在意這些。”
“前輩淡泊,”沈青雲想了想,“但我估計,戰神論道一出,今日便可收獲至少三百萬受眾。”
三百萬?
徐保兒心頭一跳。
沈青雲繼續道:“前輩也莫小瞧受眾二字,一日為受眾,十日便為師,長此以往,恩同再造,北洲民心,盡在前輩一人身上……”
發現徐保兒眼中掠過一道動人心魄的極致精光,沈青雲便閉上了嘴。
似釣非釣的一鉤子,靜室內無人察覺。
同樣,徐保兒心頭的驚濤駭浪,亦無人發現。
少頃,徐保兒把自己抽出驚世駭聞,故作淡然,與眾閑聊。
一刻鍾後,吉時到。
楊迪上前道揖,恭敬道:“戰神大人盡可自行發揮,我等隨時通報情況及反饋。”
“倒不必如此,”徐保兒淡淡道,“本座雖受傷,神識尚能一用,開始吧。”
滋滋滋……
聲聲不息機下,群情激蕩。
“來了來了!”
“確定是徐戰神論道?”
“真的假不了,昨兒大呈影術上,徐戰神都露面了!”
“乖乖,五境大佬講道啊,這……不得跪著聽?”
……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吾乃徐保兒,為仙皇陛下鎮守北洲,今日與眾有緣,便講講人心伏藏,三要三寶之道……”
戰神之聲一出,俯瞰郡城,便見各處修士如螞蟻行軍般,朝最近的聲聲不息機匯聚而去。
僅一刻鍾,徐盛飛空而至,激動道:“人數破六百萬了!”
“哈哈,家主出馬,自不同凡響!”徐邵洋臉頰通紅,忽而又道,“但家主今日所講,和昨日定的不太一樣,好像更深奧……也更易懂了?”
沈青雲笑道:“這說明徐前輩更上心了,大好事兒。”
徐邵洋激動點頭:“如此一來,無線絲名氣定然大漲!”
“郡史大人這麽一說,”沈青雲想了想,“那歌迷見面會,可能要快些了,還能蹭一波徐前輩的熱度。”
徐邵洋恍然,急道:“我這便去準備,沈公子,這邊……”
“放心,有我們,郡史大人自去。”
某處聲聲不息機外。
霍休遠眺。
“徐保兒不僅沒死,還出來蹦躂了……”
下意識運籌一番,最終卻隻得一聲唏噓。
“連他身在何處都不確定……”
說是如此說,他還是下意識朝不遠處的郡府走去。
時不時抬頭打量無線絲,他老眼中掠過絲絲羨慕。
“歸墟門地界,可沒見過這玩意兒……”
可能這就是楚漢和歸墟門的差距所在吧。
“若秦武能有此奇物……嗯?”
霍休腳下一頓,看向從郡府走出的幾人。
“郡史大人,此事我等去即可,何須勞您大駕?”
“其他事也就算了,明日本官的歌迷見面會,容不得一絲差錯,走!”
霍休目送,摩挲下巴。
“他就是那個讓陛下不如跳舞的人?”
沉吟少頃,他緩緩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