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不輕授。
藝不輕傳。
以此為前提,再加上楚漢極其森嚴的固有階級觀念,徐保兒論道引發的衝擊,沈青雲都不免震驚。
“這麽多人?”
徐盛邊抹汗邊道:“人還在匯集,也就是家主講完了,否則……”
“徐前輩的魅力,有些嚇人啊,”沈青雲咂舌,旋即苦笑,“得,他這一講完,人數肯定會往下掉。”
靜室內。
徐保兒緩緩收回神識,帶回滔天震驚。
半晌,他才將其消化完畢,就跟喝醉了般,臉潮紅,眼冒光,身軀顫栗。
“一個時辰不到啊……”
基本沒有任何消耗。
更沒有興師動眾!
匯聚千萬修士!
“還不僅僅只是匯聚!”
徐保兒猛地起身,呼吸漸漸急促,似有龐然大物,欲破體而出。
少頃,他強行壓下尚不確之鑿鑿的結論……
“不能急,千萬不能急!”
呼!
待平靜下來,他淡淡開口,喚人進來。
沈青雲等人聞聲進入,自是一番吹捧。
徐保兒面不改色,淡笑道:“沈公子之擔心,卻無必要,本座之前說過,只要能幫到你……這個戰神論道,本座日日堅持又何妨?”
“徐前輩此話當真?”沈青雲又驚又喜,起身欲跑,“晚輩現在就去廣而告之喔!”
徐保兒呵呵笑道:“去便是,徐某從不誑語。”
送走沈青雲,徐保兒看向徐盛。
“送我回族地吧。”
徐盛忙躬身領命。
路上。
“你久在沈公子周圍,平日有聽過他說修行一事嗎?”
“回家主,沈公子不僅沒提過,甚至……盛兒都沒見他修行過。”
想到沈青雲那明晃晃的煉氣修為,徐保兒緩緩點頭。
又擔心徐盛誤會,便唏噓道:“他還年輕,確實也不著急。”
家主關心起沈公子的修行了?
“也可能,是想知道沈公子對他論道的評價?”
路過城中某處廣場。
徐保兒頓步,看向十丈高的雕像。
雕像是他自己,平日情形他也略知一二。
今日所見,和平日不太一樣。
雕像周圍人數暴增之余,也不乏躬身跪地,行感恩之禮的修士。
徐保兒神識跑過去溜了一圈兒,便帶回一張張略帶虔誠的面龐,搞得他心臟怦怦直跳。
待回族地,他吩咐道:“問問沈公子的意思,可否在族地內再弄一套法器。”
徐盛當即回道:“沈公子顧念家主有恙,早有此想法,只是擔心家主不喜……”
“挺不錯的東西。”
丟下一句話,徐保兒入靜室,閉眸盤坐……
卻逸散不出一絲修士的淡漠。
“仙朝數代仙皇,歷經萬余年耕耘……”
“從架無線絲算起,一個月都沒……”
“仙朝子民百億,仙皇信徒百一,虔誠者再百中取一……”
“且還有凡人在內!”
“還勞心勞力,絞盡腦汁顯神通,以此俘獲人心!”
……
徐保兒腦子亂亂的。
亂一段時間,他腦袋裡就會響起——老子什麽都不必做,每天在靜室說一個時辰的道就行的狂傲之語。
“但那是仙皇陛下啊……”
我此舉,是不是等同於挖仙皇陛下的……牆角?
徐保兒,你要冷靜!莫要衝動!
徐保兒,這伱都不動,你還是人嗎!
於糾結中掙扎,於掙扎中沉浮。
待靜室外族老聲音響起,徐保兒恍惚間,道心竟有些許不穩。
噗!
“家主!家主!不好了……”
“無妨,”徐保兒擺手阻止族老搖人,拭去嘴角血漬,神識一探天色,愕然道,“快入夜了?”
族老呆住。
“神魂不屬,道心失控?”
家主這是……拿命來講道的嗎?
“回家主,正,正是。”
“今日廣播結束了?”
“呃,還有最後個節目,叫什麽說書來著。”
“呵,且去聽聽。”徐保兒起身,邊走邊問,“情況如何?”
“家主論道結束,人數少了一半。”
“哎,也是我力有未逮啊,若多講一段時間,怕不至於此。”
“家主重傷未愈,如此已足顯誠意,如今城內處處皆為家主歌功頌德,”族老笑道,“甚至聽聞,有修士欲為家主立牌位……”
徐保兒面色一變:“這如何使得?”
“家主,您得設身處地想,”族老唏噓,“即便是有來歷的修士,一生又能得聞幾回五境大修論道?他們是發自肺腑感激您,卻又無力回報,唯有這般……”
徐保兒搖頭,堅決道:“絕對不行,要被外洲知曉,少不得閑話。”
族老苦笑:“卻也只能盡力勸誡,但他們真要搞……家主,還真沒辦法杜絕。”
徐保兒表情掙扎,長歎搖頭,自嘲道:“閑言碎語惹風波,楚漢高層,並不太平啊。”
“家主尚年輕鼎盛,”族老恭敬道,“若有成就六境的機緣……家主,您便能親手將徐家打造成真正的修仙世家啊。”
真正的修仙世家,萬年打底,六境做基。
時間方面,徐家可以子子孫孫來硬湊……
六境則是實打實的硬件基礎,不可或缺。
“六境,你也真敢說……”徐保兒失笑,待坐下,又喃喃道,“若真有此等機緣,又當如何?”
族老一怔,正色道:“若真有,徐家死絕,亦當為家主爭上一爭!”
徐保兒凝視族老,似笑非笑道:“老四,這可不像平日的你。”
“這不話說到這兒了?”被稱為老四的族老笑了笑,“世家終歸是世家,平日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真遇到大事,家族為重。”
“若族內人都如你這般清明……”
“時間未到罷了。”老四遐想連篇,“自己修途有盡,還得指望子孫傳續,三叔祖,咱就說,若我為家族立功而亡,您能不照應渠兒?”
徐保兒淡淡道:“自然。”
“這不就對了,”老四樂道,“屆時族內選拔個什麽,本無我兒資格,家主一開口,內定……”
正說著內定……
大喇叭滋滋。
“走下過場而已,基本已內定了。”
嗯?
徐保兒和老四微愕,看向頭上的大喇叭。
“這是……”
“好像是楊迪說書。”
“何書?”
“聽上去,好像是渠兒的自傳?”
“呵呵,卻是有點兒意思。”
……
二人饒有興致聽書,聽著聽著,表情就不對勁了。
“家主,那個什麽大人,怎這般不是人的?”
“唔……我也這般覺得,莫名其妙,為何不要這個柳……高升?”
“哼,要換做旁人這般欺辱渠兒,我非得……”
……
一日廣播。
以說書結尾。
經歷了戰神論道,今日說丹,煉器訪談,再經鬥法三人行的壓軸後,郡城眾修等來的大軸,卻是什麽說書,頓時意興闌珊,幾欲先走。
但聽了兩嘴兒,便似有莫名之力施展了定身術,還是AOE的。
“嘿嘿嘿……”
“真他娘是個人才啊!”
“咱楚漢還有這等奇葩?”
“沒聽到嗎,純屬虛構,都是編的……”
“你懂不懂,藝術來源於生活,沒點兒經歷,編得出這種故事?”
“媽的,真是越奇葩本道爺越喜歡聽啊……”
……
廣播靜室外。
沈青雲聽得百般滋味。
“回想當年,沈青雲只是首富之孫,柳兄也只是錦州軍指揮使的寶貝兒子,因緣際會……”
趕走往昔,他沉下心思琢磨。
“為大人量身打造的親子節目,大人一聽就懂……”
繼而聯想到我。
“如此,我來楚漢的目標,便完成了一半……”
這不得被大人往死裡誇?
想到妙處,他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大大的讚。
“至於徐戰神……”
沉思良久,他輕聲感慨:“您要真經受得住這誘惑,我喊你哥。”
不過,還得等子彈飛一會兒才是。
正想著,徐盛屁顛顛返回。
“沈公子……”
將徐保兒的要求一說,沈青雲心裡更穩了,笑道:“前輩既然喜歡,咱就搞個全套。”
“全套?”徐盛疑惑道,“除了廣播以外,難道還有更為叵測之法器?”
“等楊師兄出來,你便知曉。”
說書半個時辰,楊迪紅光滿面走出。
“師弟,效果如何?”
沈青雲比出倆大拇指。
“除了開頭的純屬虛構有些抖,後面說的那叫人身臨其境,師兄,您天生就適合乾這行啊。”
楊迪笑得合不攏嘴。
徐盛也笑道:“眾修聽到說書,本覺沒意思,結果不僅留了下來,之前走掉的,也被喊了回來。”
“這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楊迪總算反應過來,看向沈青雲,“主要師弟提供的故事,委實……”
找不到形容詞,楊迪以大拇指讚之。
“總而言之,今日首播,大獲全勝,”沈青雲笑道,“再告訴師兄一個好消息,徐前輩打算繼續講道……”
楊迪雙眼一亮:“當真?”
沈青雲感慨道:“有徐前輩鼎力相助,師兄,離你夢想成真之日,不遠了。”
待回伎女閣,楊迪拿出這兩日研究的法器。
法器為一平面,看似某種金鐵鍛造,實則透明。
“此物名顯示器,也是師弟的點子,”楊迪解釋道,“我於其內固化了萬座呈影術,只要聯通留影石,以神識驅動,便能外放留影石內的留影。”
徐盛神情恍惚,暢想一番後,臉色都變了。
“若,若將此器放大,再於郡城各處安置,豈不……乖乖!”
沈青雲讚道:“師兄真乃大才,師弟只是隨口一說,你就能完美實現。”
“咱倆別互捧,”楊迪苦笑,“說起來還是有不足,此物放大有些費力,產量受限,其次,此物雖可量產,但留影石……”
沈青雲點點頭。
“顯示器先做個大的就行,留影石確實是個麻煩,這得等永哥回來,至於我手裡這個……暫時給徐前輩用吧。”
廣播之道,只有聲音,新鮮感有,衝擊感不足。
離開伎女閣的路上,徐盛整個人都是迷糊的。
“家主果然沒料錯,徐家一發力,沈公子立馬給出回應。”
經歷過上次嬉園大呈影術後,他完全可以預見……
“一旦顯示器投放出來,那轟動……郡城都得翻幾個身吧!”
得趕緊回去稟報家主!
徐盛腳下加速,至某街口,見徐邵洋。
“九叔!”
徐邵洋大半天功夫,把後日的歌迷見面會布置得盡善盡美。
從徐盛口中得知今日大獲成功後,他又激動起來。
“可惜今日未給歌迷獻藝,明日定要補上……時間能延長否?”
徐盛苦笑。
“家主明日繼續講道,且看上去……家主也有延長的意思。”
徐邵洋納悶道:“家主怎想的?”
徐盛不敢接著話茬兒,轉而道:“九叔也不必急於一時,正好壓兩天吊吊胃口,後日見面會,效果說不定更好。”
“哎,也只能如此了,走。”
二人消失於前方。
霍休還在繼續忘我思忖。
“徐保兒還要講道……”
原因、目的這些且不琢磨。
“他倒是挺看重此事的。”
霍休揉了揉太陽穴,抬頭打量頭頂的無線絲。
“不僅是他,那個郡史從自身角度出發,也頗為看重此物……”
歌迷見面會?
又沉吟少頃,霍休有了主意,一路疾行,回去準備。
至於沈青雲為他量身打造的親子節目,就因為徐邵洋的歌迷會,二者完美錯過。
翌日。
郡城火爆。
戰神論道尚未開始,聚在聲聲不息機下的修士數量,便已超過昨日巔峰時段。
徐家族地。
沈青雲打量新打造的廣播室。
“有些簡陋啊。”
徐保兒笑道:“真要說起來,一蒲團足矣。”
“前輩此言差矣,”沈青雲正色道,“此靜室眼下尚可一用,但若更進一步,前輩必須要選個好地方。”
“此話怎講?”
徐盛忙上前:“家主,昨夜盛兒說的那個東西。”
“顯……示器?”
沈青雲笑道:“楊大人加班加點,明日可趕製一面百丈方圓的顯示器,將其置於郡城之中。”
徐保兒聞言,心臟怦怦直跳。
“眾修僅聞吾之道音,便有虔誠之勢,若再得見我之真容……”
這和幫我塑金身、立牌位有何兩樣!
“而且,如此一來,我的金身牌位,還不以實體存在!”
想到激動處,徐保兒竟忍不住起身,更險些外放五境威壓!
“吾之金身現,眾生膜拜!”
拜完我就走!
不留一絲痕跡!
想查都查不到!
“簡直完美!”
瞬間,徐保兒心花怒放!
心頭卻又猛地一寒!
“宛若給我量身打造的六境機緣?!”
我前世,是拯救了修仙界嗎?
唰!
猛回頭!
視青雲!
沈青雲一怔,有些不好意思。
“徐前輩莫要動怒,所謂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晚輩想著前輩與其天天講道,不如直接整個大的,一蹴而就,豈不美哉?”
凝視半晌,徐保兒只看到了誠懇和不好意思,緊繃的心弦緩緩放松之余,也開始站在沈青雲的角度沉吟。
“說是為了宣傳伎女……”
“特胖使來北郡,第一件事就是去伎女閣,倒也對得上。”
“廣播能宣歌之一道,但缺了舞。”
“顯示器一出……正好補全了伎女一道!”
找不到疑竇,徐保兒笑道:“多謝沈公子美意,但昨夜我一直在思考……”
沈青雲好奇道:“徐前輩思考的什麽?”
“北洲修士,何止千萬?”徐保兒肅容道,“我若半途而廢,對於那些尚未聽我大道者,何其不公?”
家主,我還在場呢!
徐盛聽得想低頭,又怕當場被家主拍死,忍住。
沈青雲看徐保兒的眼神都變了。
“徐前輩之大義……說是澤被蒼生也不為過!”
“誒,過了過了,”徐保兒被這四字弄得臉微紅,連連擺手道,“吾既種了因,便須親自了了果,否則,心念不暢,何談後路。”
沈青雲慚愧道揖:“倒是晚輩思慮不周,害了前輩。”
“與你何乾?”徐保兒唏噓道,“怕也是命中注定,但既來之,則安之!上蒼有靈,吾徐保兒於此立下道誓,眾生聞道有缺,保兒論道不止,若違之……沈公子,你離那麽遠作甚?”
沈青雲感動道:“不敢近觀,隻想膜拜!”
“呵呵,何須如此,”徐保兒立下誓言,心中有關挖仙皇牆角的糾結掙扎,也塵埃落定,瞬間精神大振,“盛兒,你負責打造論道道場,不惜一切代價,明日完工!”
一番安排後,徐保兒開始講道。
“即使是我這個修仙文盲,亦能感覺今日戰神更為賣力啊……”
沈青雲感慨一番,選擇告辭。
他一走,忍了半天的徐保兒立馬外放留影石,以神識操控,遍覽郡城。
待留影石返回,他將其連接小的顯示器,一邊論道,一邊美滋滋觀看留影石中的盛景。
盡管未曾涉足過香火之道。
“但就眼下這規模轉化過來,都足以造就一位二境修士!”
這才多久?
兩日不到!
暢想至一定高度,徐保兒舌頭一哆嗦,道險些說差。
“陛下,請原諒臣,臣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第二日。
廣播一道被徐保兒以一己之力,抬上了風口浪尖。
待霍休做好歌迷見面會的一應準備,柳高升上衙記第二集也落下帷幕。
“此人真乃曠古絕今之奇葩啊……”
“我覺得,這事絕對是真的!”
“為何?”
“誰編得出這種故事?”
“也是,護臀甲一出,我他媽都替他爹心疼……”
……
護臀甲?
霍休的步伐,漸漸停下。
稍加思索,老白臉黑得不行。
“吾那逆子的曠世壯舉,都傳到楚漢仙朝來了嗎?”
鳳仙,真不是為父針對你啊……
唏噓一歎,霍休繼續前行。
翌日。
晨。
天娛國海邊。
“辛苦諸位長老了。”
六位臉白如紙的長老齊齊道揖:“願為門主效力!”
秋風不好微笑頷首:“你們且先回去,路上小心。”
“謹遵門主之命。”
六位長老拚命驅舟,秋風不好和秋悲的實力得以保存。
“這就是楚漢地界?”秋悲神識一掃,“天地靈氣濃鬱了些。”
秋風不好笑道:“離楚漢仙朝尚有四十多萬裡,但其勢力早已深入此地。”
柳高升幾人聽明白了,從此刻開始,一切小心為上。
“你們有何建議?”秋風不好問律部眾人。
幾小看向柳高升。
“若我是沈哥,”柳高升裝出一副沈青雲上身的模樣,“那肯定每到一處,遍地是友!”
秋風不好險些笑出來:“沈小友天性善良,極有可能。”
秋悲皺眉道:“雖有劫天會先例,但此地為楚漢所屬,青雲行事不可能這般莽撞。”
柳高升忙笑道:“姐……解釋什麽都多余,宗主若不信,咱找一地問問便知。”
秋悲看向秋風不好。
“行,便試試。”秋風不好取出自己煉製的斂息符,貼在幾個煉體士身上,“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