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哥你怎還不信,我老婆恢復得可好了,比正常人還正常。”
“文樂兄弟,凡事都要講道理的嘛,弟……尊夫人這才幾日,趙前輩再逆天,還能時間加速?”
黃文樂起身朝外走:“青雲哥稍待,我叫她過來。”
沈青雲一怔:“過來……作甚?”
“給青雲哥表演個後空翻!”
沈青雲忙拽人:“我信我信,文樂兄不至於,不至於啊……”
後空翻自然不敢看。
尋了個機會看看文樂之子,皺巴巴的小臉長開了些許,並獲沈青雲一聲此子甚叼的誇讚,串門結束。
出黃府,又碰到黃西臣。
“哎呀青雲賢侄,你可是稀客啊!”
“恭喜伯父,府上又添新丁,含飴弄孫的好日子追著伯父來啊……”
黃西臣笑得合不攏嘴,轉而又歎道:“孫子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黃文樂不高興了:“爹,我在呢。”
“就比如這孫子,”黃西臣指了指老二,“一點兒也不讓我省心。”
沈青雲笑道:“當兒子的都一個樣,真要讓當爹的省心了,爹也沒成就感了嘛。”
“哈哈,倒也是,賢侄,再坐會兒,再坐會兒……”
本以為黃西臣客套,感受到手臂上的力度,沈青雲便知道對方有話想說。
再見領自己去的方向是書房……
“伯父伯父,”沈青雲不得不停下,苦道,“好不容易下衙,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啊。”
瞧瞧沈家大郎這腦瓜子!
黃西臣看看身後的二傻子,一腳踹了出去。
“看你婆娘去!”
趕走黃文樂,他拉著沈青雲的手歎道:“沈、黃兩家,街坊鄰裡,更是千年才能修得的對門兒親,之前因為我家賊婆娘,兩家關系馬馬虎虎,但沈家大量,以德報怨……”
沈青雲苦笑打斷:“伯父,您越說小侄越慌,是發生什麽事了?”
“不就是親衛司的事兒,”黃西臣摸了摸滑溜溜的下巴,強忍不適道,“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回陛下怕是有大動作……”
繞了一圈兒,黃西臣的目標,還是膝下倆鱉孫要不要抓住這次的風口,搏一把前程。
沈青雲想了想,笑道:“為前程計,自是家國有需,匹夫有責,再者文喜文樂倆兄弟又有才能,如今除了禁武司,秦武處處都缺人才……當然,還得看伯父伯母的意思,且文樂兄弟又是初為人父……伯父的為難,小侄感同身受啊。”
二人沒說幾句,沈青雲告辭離去。
黃西臣想了半天,滿臉佩服。
“看似啥也沒說,細細一品,啥都說了,卻又沒給出任何趨向性的建議,甚至……”
甚至不讓老夫把話說完。
“所以,青雲是聽出我有請他幫忙,運作文樂入禁武司的意思了?”
這他媽我還沒開口呢,也聽得出來?
黃西臣悻悻摸鼻,見不遠處鱉孫的頭一探一探的,罵道:“滾過來!”
“爹,啥事兒?”
“青雲是不是來回禮的?”
“是啊。”
“那你不知道回過去?”
“爹,這次是他回禮,我先送的……好好好,正好還有些臘鞭,我這便去……”
“回來!”黃西臣咬牙良久,“給老子脫鞋!”
黃文樂一愣,俯身給爹脫鞋,遞上。
黃西臣左右瞅了瞅,伸手入靴,一陣摸索,扥出張寸長紙團,小心翼翼展開,是張百兩金票。
黃文樂傻了:“爹,你膽子也忒大了,我要告訴娘……”
“你要不是我兒子,我……”黃西臣險些把私房錢給塞回去,半晌才順過氣,罵道,“鞭個屁,送得出手?”
“爹,好東西啊……”
“東西雖好,吃多了怕也沒什麽用了,”黃西臣感觸良深,旋即沉聲囑咐,“拿著這錢,去仙市淘些真正的好東西,給你沈伯父送過去!”
翌日。
禁武司。
“大人,昨兒我去家對門兒的黃府探了探口風……”
霍休聞言,手一擺,納悶道:“這可不像平日你的作為。”
那是,我平日也沒賣過春藥!
沈青雲正色道:“事關莫大統領,屬下焉能不用心?”
“行吧,”霍休淡淡道,“說,讓老夫看看伱的居心。”
沈青雲幽怨臉:“大人。”
“好好好,”霍休笑眯眯道,“讓老夫聽聽小沈刺探到什麽重要情報了。”
將黃西臣的事兒一說,霍休就明白了,感慨道:“這便是品秩差距的體現了。”
真正位高權重者,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把自己放在風口上。
只不過這回,馮指揮使和一乾勳貴,把自己放在了炮上面,炸得七零八碎。
而位卑者的機會,大多是在危機中尋覓,拿命來搏。
當然,這機會也不全是他們自個兒發現的,肯定有暗流攛掇。
“而這,就是小沈提及此事的原因吧……”
略作沉吟,霍休稍微放了些口風:“方向正確的引導,還是必要的。”
陛下果然在暗中引導輿論呢!
得了這話,沈青雲話題一轉。
“大人,看上去軍中的中低層官員,都還在猶豫。”
“那肯定,”霍休笑眯眯道,“但都引導完了,還要人幫忙做決定?帶孩子也不是這樣帶的嘛。”
沈青雲深有同感,笑道:“大人,帝嚳島還有部分親衛留守。”
“嘖,老夫就說嘛,”霍休恍然大悟,又氣又笑,“你小沈連刺探的事兒都做出來了,能沒點兒居心?”
沈青雲驚喜道:“大人允了?謝謝大人!”
“誒誒誒,什麽什麽就允了,”霍休老臉一黑,但琢磨少頃,蛋疼道,“被你算得死死的,這些個殺才進不了律部,鎮部出名額吧,收了便是!”
“大人,人可能有點多……”
“多能多多少,”禁武司這大半年盈余不少,霍休也大氣起來,“頂多二三十,辦!”
沈青雲笑道:“兩百多……”
噗!
霍休噴了一桌子,氣急敗壞道:“兩百多?來來來,沈通政,老夫讓賢,這位子您來您來……”
沈青雲爬起來就跑:“屬下可坐不住,謝謝大人!大人超級好!”
霍休怔神良久,表情複雜。
禁武司突然多兩百來張嘴,自是肉痛,但這不緊要。
“招了這兩百多吃苦耐勞的親衛,禁武司名聲也正了,和親衛司的仇怨也沒了大半……不過,事關莫大統領?”
關莫大統領何事?
霍休微微蹙眉。
苦肉計中最苦的肉不是他,而是莫大。
之前綢繆時他就清楚,此事一旦發生,莫大仕途斷絕。
“而小沈……嘶,好小子!”
霍休想通關節,老眼發亮!
“和親衛司沒了仇怨,充當剃刀的莫大,又何必再走?”
即使不能官複原職,也有機會保留官複原職的希望!
“讓老夫算算,小沈這一手,是一石幾鳥……”
掰了半天手指,霍休開始蛋疼。
在外人眼裡,此事怕又要栽贓到老夫頭上吧!
“多半又要被人罵心眼子成精了……”
此事辦得超級快。
親衛司那邊,革職倆統領剛脫下官袍,禁武司的調函就送至。
馮指揮使面色鐵青,即使氣炸,一個字也蹦不出。
而細細一琢磨……
“禁武司之前……似乎是想借此事提醒老夫?”
星海留守之人的情況,他當然知曉。
起初並未在意,此刻回想他才幡然醒悟。
“若早點察覺,禁武司留自願留守之人的用意,我也不至於……”
自願留守十八萬裡外的小島,這才是禁武司看重的。
禁武司看重的,就是陛下看重的。
自願留守,再和親衛司站風口撿便宜的行為一對比,陛下殺人的刀就顯世了。
想明白此點,縱橫官場百余年的馮指揮使,老臉時青時白,時黑時紅,心中對禁武司的怨懟,也變成了切齒幽怨。
你倒是光明正大提醒老夫啊!
“這心眼子也太多了,老大人,合該你睡不著,該!真他媽該!”
沒用多久,馮指揮使推測出來的訊息,開始擴散。
親衛司上下這才恍然大悟。
“我等當日嘲諷李飛是去禁武司吃苦,沒想到,禁武司看重的就是這個……”
“媽拉個巴子,我們被星海回來的誤導了!”
“一口氣招了兩百多,哎,悔不當初……”
“話說,大人他們都沒看出來的嗎?”
……
一上午的功夫,禁武司憑空多了兩百多人的事兒,傳遍各部。
頓時,禁武司的口碑開始轉變。
“還以為是禁武司故意設局,坑害同僚,結果人早就提醒了,嘿!”
“一手棒子一手糖,老大人做事愈發高深莫測了啊。”
“卻也愈發留有余地,只可惜馮指揮使沒腦子,早意識到這點,至少位子保得住……”
“媽的,日後禁武司的公函,得一個字一個字琢磨!”
……
隨著對此舉解讀的深入,天譴惶惶的人心,尤其是軍心,也趨於穩定。
禦書房。
霍休低頭匯報。
本伏案的秦墨矩,漸漸抬頭,聽得更為專注。
“霍愛卿楚漢一行後,政事方面精進不少啊。”
外面也就罷了,陛下面前,我幹嘛還給小沈當擋箭牌?
霍休老實道:“陛下容稟,此舉乃沈青雲所為。”
秦墨矩笑著起身,負手踱步。
“指揮使被貶,親衛司遭洗,前景叵測,各軍惶惶,怨朕他們不敢,只能怨禁武司……”
腳下一頓,他笑容更盛。
“然後禁武司突招兩百余人,還是自願留守星海的親衛司軍士,禁武司口碑反轉,各軍更確定朕在乎的是什麽。”
“更甚者,那些中低層的欲搏之人,也因此吃了定心丸……”
……
洋洋灑灑一大段後,禦書房裡便滿是秦墨矩的暢快笑聲。
“漂亮到無以複加的收尾!”
聽得秦墨矩這般誇讚沈青雲,霍休與有榮焉,笑道:“這話老臣可不敢轉述,就怕他尾巴翹起來。”
“沈青雲可不是這種人,誒?”秦墨矩咦了聲兒,“聽上去,愛卿是有切身體會的?”
“老夫昨日,就差和試吃界的母驢共處一廄,交流心得了!”
霍休打了個哈哈,又摸出一小冊子呈上。
秦墨矩接過一掃,皺眉道:“這才生產幾日,都能後空翻了?不用坐月子的嗎?”
“回陛下,要不派禦醫去看看?”
秦墨矩擺擺手,邊看邊說。
“已經足夠完善,算下來,三個月內,至少四百產婦,若這都還不夠證明……誒?氣血有異?呵呵,這勞什子黃家,還能出個小天驕不成?”
君臣嘮了一炷香,霍休告退。
秦墨矩又品味一番沈青雲的神操作,心裡舒服得不得了,正要埋頭政務,看到了旁邊的聲聲不息機。
“嘿,還親自來,這老貨怕也是用不習慣?”
想了想,他拿起話筒,笨拙操作一番,放在耳畔,篤篤篤……通了。
秦墨矩心頭一喜,輕咳清嗓,故作威嚴:“喂……”
喂字還沒收尾,一歇斯底裡的女高音衝出話筒。
“賣春藥的,你再打過來,休怪老娘發飆!”
嘟!
秦墨矩把話筒拿遠,一臉黑人問號。
禁武司。
呂經歷公房。
“沈哥,打不通了。”唐林悻悻放下話筒,“要不,我登門賠罪?”
那紅梅嫂子怕是要動動拳腳了。
沈青雲想了想道:“估計不是時候,等呂哥身子好些再說吧。”
“哎,也只能這般了,”唐林表情唏噓,苦笑道,“我是真沒想到,呂經歷的身子這般古怪。”
碰瓷聖體,不是說說的。
沈青雲苦笑點頭,心裡卻想著昨兒霍休色變的事。
“昨兒在呂哥府上,天衍子前輩和大人說了什麽?”
二人說了幾句,唐林起身告辭。
他人剛走,麻衣又跑了過來。
“沈哥,莫大統領要出司了,要不要送送?”
下巴光溜溜的莫大統領,帥氣得讓人覺著陌生。
褪了一身官袍,換成一身勁裝,更顯英姿勃發。
“行了,又不是生離死別,”莫大頓步回首,拱手笑道,“多謝諸位大人相送,某去也!”
眾人墊腳揮手,情緒複雜。
“莫大統領走得好灑脫啊……”
“哎,從此內獄少了把胡子,多了些蕭索。”
“列位,不太對啊,莫大統領這龍行虎步的,好像……巴不得走的模樣?”
……
沈青雲回頭瞄了眼巴不得同僚,便和律部眾人撤了。
眾人邊走邊歎。
“都算好的了,只是沒了官身。”
“我是替莫大統領覺著冤。”
“好啦,人一身三境巔峰修為,去哪兒不是天高地闊。”
“說起這個,”拓跋塹笑嘻嘻道,“沈哥,你覺得我邀莫大統領入體宗,可行?”
沈青雲聽得無語。
“大人的隱刀你也敢打主意……”
還待琢磨如何開口,前方一陣騷動。
抬眼一瞧,正是離開禁武司的莫大,又被人踹了進來。
霍休踹一腳罵一句。
“走給老夫看的?”
“有本事再走啊。”
“有胡子了不起嗎?”
“告訴你,之前不算,如今官場上敢留胡子的,才是真男人!”
……
自家老爹都被點名了,沈青雲忙跑上去。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莫大統領,趕緊給大人賠個不是啊……”
莫大屁股被踹得生疼,聞言猶豫。
雖說走得灑脫,他心裡沒幾分暢快。
本想悄悄離去,免得自己和大人都尷尬……
“孰料還被大人堵了,大人幾個意思?”
如今大局已定,不正是我背負親衛司怨懟,隱姓埋名的時候嗎?
見莫大不開口,霍休也無奈,從袖口摸出秦墨矩手諭。
“莫大剝奪官身,罪已贖之,允其再立功勳!”
莫大猛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大,大人……”
霍休收了手諭,歎道:“謝恩吧。”
禁武司照壁前,一陣的鬼哭狼嚎。
待莫大哭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走到霍休面前,又是深深一拜。
“讓,讓大人為難了!”
霍休擺擺頭,負手走向律部長廊。
“你得謝謝小沈。”
莫大一怔,轉頭看向沈青雲。
“大人真會開玩笑,恭喜莫大統領哈!”沈青雲打了個哈哈跑了。
一番波折,莫大人沒走掉。
當然,大統領的職位,也沒回來。
“所以陛下的手諭,只是讓莫大有東山再起之機……”公房內,杜奎百思不得其解,“古怪啊。”
拓跋天沉吟道:“古怪我沒看出,但至少……這手諭來得很倉促。”
“難道真是大人給求回來的?”拓跋塹問道。
杜奎無語:“真要這般,大人早就求了。”
“是這麽個理,”拓跋塹感覺腦子不夠用了,“還真是奇了哈。”
麻衣琢磨半晌,悶聲道:“可能這兩日又發生了什麽事吧。”
“有可能!”杜奎把這可能性一代入,此事便圓通起來,“一事發生,讓局面大變,禁武司有了底氣,還能得陛下認同,莫大這才能有了余地……”
說完,眾人面面相覷。
“到底何事,救了莫大統領一把?”
還待繼續琢磨,沈青雲進屋。
“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先聽哪個?”
眾人頭皮發麻。
“沈哥,能不能只聽好消息?”
“自是可以,”沈青雲看向拓跋塹,笑道,“準備三日,外出公乾。”
謔!
眾大喜。
拓跋塹更是大言不慚道:“有這好消息,啥壞消息我都敢聽了,沈哥,來吧,我現在強得可怕!”
“壞消息……”沈青雲收斂笑容,苦道,“列位,還有比這更壞的消息嗎?”
眾皆愣。
少頃回過味來,便知此次公乾,怕是要命的活,心裡不免一沉。
宣布完大人的決定,沈青雲一溜煙跑回公房,收拾一番,準備下衙。
路過霍休公房,他本能貓步。
轉念一想……
“禁武司無大事,大人要抓壯丁也沒借口吧?”
貓步一收,變為正大光明的四方步,走到霍休門口,他還轉頭給笑了個。
“進來。”
我就是賤!
“大人,”沈青雲笑嘻嘻進門,“還在忙啊,馬上就下衙了。”
霍休頭也不抬:“刮胡子這事兒,你怎麽看?”
我站著看!
“大人的意思是……”
“無緣無故,朝中百官都剃了胡子……”霍休摸摸下巴,都有些心驚肉跳,“這要沒個說法,怕是不太好吧?”
哦明白了,是要給陛下把場子找回來,順帶……徹底把禁武司摘乾淨?
“但您用苦肉計的時候,怎不想著和屬下嘮兩句……”
沈青雲摸摸鼻子:“大人,此事……”
霍休笑眯眯道:“辦成此事,逆子怕是也該找到老夫丟的東西了吧。”
“此事包在屬下身上!”
“唔,我就知道小沈是有能力的,去吧。”
“只是……”
霍休皺眉抬頭。
沈青雲不好意思道:“屬下的意思是,能不能和之前一樣,不要暴露屬下?”
待明白話中殺機,霍休一個戰術後仰,老臉愈發白了。
“不是,大家都自己人,何必呢小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