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暗道不好。如果他在假扮商隊管事,還可以憑著巧舌如簧糊弄過去。
但他現在是“行屍”,不能主動開口,更不能巧舌如簧,否則就露餡了。
只能看馮南的應對了。
商陸悄悄催動血氣,一旦馮南應對不善,就率先發難,將兩個人皮童子拿下。
雖然這樣,極可能打草驚蛇,但也是無奈的選擇。
好在有巫官在,可以通過人皮童子身上的術法氣息,追查到幕後之人。
只是需要搶時間,不能讓幕後之人“斷尾”溜走。
然而,商陸沒有想到,馮南居然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作為老斥候的馮南,遇事極為冷靜。
此刻的他,不僅沒有慌亂,更沒有被人皮童子問住,反而是一挑眉一瞪眼,呵斥了回去:
“你們好意思問我們要做什麽?你們難道不清楚,現在這洛水縣裡是個什麽情況?我們一路過來,遇到不少官差甚至巫師的盤查!你們居然還搞這種陣仗,就不怕將巴國的官差、巫師引來?”
緊接著馮南又扭頭,朝著縣兵們低喝:“愣著做什麽?趕緊出去看看,別讓尾巴摸過來了還不自知。”
幾個縣兵立刻領命,衝出通鋪,到了院子裡。
他們看似散開,跑到了不同方向,趴在牆頭往外偵查。
實際上,卻是形成了一張包圍網,將院子裡的紙扎人偶圍了起來。
一旦開打,他們就負責在外圍堵人,不叫一個妖怪鬼物逃走。
兩個人皮童子看了看這些縣兵,又看了看馮南,被馮南的氣勢唬住,糊弄了過去。
它們譏笑道:“就你們這點警惕性,也好意思指責我們?放心吧,我們過來之前,在鎮子內外仔細觀察過,沒有發現巴國巫師的氣息。至於官差,哼,不過是一群廢物。來一個,我們掏心挖肺一個……”
在它們說話的時間,陰風沒有停歇,商陸四人被拖卷著來到了竹扎紙糊的轎子前,被陰風按著,坐了上去。
馮南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內心卻是瞬間揪緊。
一旦露餡,就要動手。斷不能讓這些人皮童子、紙扎人偶跑了!更不能讓它們放出信號。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商陸四人居然沒有將竹扎紙糊的簡陋轎子坐塌。
仿佛這四個人,真的不再是活人,而是被巫術驅使的屍體,正該坐這種轎子。
坐上了轎子的商陸,也很驚訝。
同時他感覺,有一隻隻小手,在托著他的腿,他的屁股,他的身體。
商陸微微低頭,用余光一掃。
只見一群透明的青面小鬼,正簇擁著他,托住了他的身體,這才讓他沒有壓垮竹扎紙糊的轎子。
這些小鬼,顯然不是人皮童子搞出來的。
而且它們與近在咫尺的紙扎人偶,都沒有察覺。
“是兩位巫官的手段?”
商陸心中暗松了一口氣。
與巫官一同出任務就是好,許多看上去似乎無解的難題,都能通過奇妙的巫術化解。
同時,商陸暗道:“這些小鬼,連人皮童子都沒有發現,我卻看見了……看來我這視力,又提升了不少。”
馮南等人看到商陸四個穩穩坐在了竹扎紙糊的轎子上,也是暗暗驚訝。
好在這一次,他們沒有再露餡。
兩個人皮童子沒有多想,喝了一聲“起轎”。
轎子四周的紙扎人偶,立刻將這一頂頂古怪的轎子抬起。
這些紙扎人偶,看著風吹都能倒,卻能抬起商陸四人……當然,這都是靠了小鬼相助。
否則它們能抬死人,卻抬不了活人。
活人一上轎,體內的陽氣就會讓這些簡陋的轎子四分五裂,他們也會被陰氣侵入體內。
要是有修為還好,沒有修為傍身,直接就會被陰氣傷了心脈,哪怕不死,也要生一場重病。
馮南徹底放下了心,開始套話:“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麽?”
兩個人皮童子,異口同聲的交代:
“巫官有令,讓你們明日一早就去洛水縣城販售香料,務必要讓那裡的人,知道你們“苴國商人”的身份。但你們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無論香料有沒有賣完,都必須要化整為零,迅速離開洛水縣!
走的時候,要讓洛水縣的人,都知道你們是突然消失的,最好讓這裡的官差甚至巫師,展開調查……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馮南應道。
“複述一遍。”兩個人皮童子命令道。
馮南立刻複述。
與此同時,商陸則是暗暗心驚。
他從兩個人皮童子的話裡,捕捉到了好幾個重要信息。
首先,楚國密諜這次是動用了巫師。很可能就是負責最後下魃毒的那個人!
其次,下毒的時間,極可能是在三日之後!
這夥楚國密諜已經做好了下毒的準備。
甚至很可能,在與他們接頭之前,就從別的渠道,收到了一批魃毒!
幸虧昨日牛捕頭髮現了密諜假扮的商隊,要不然,等他們找到這夥人,一切都晚了。
這一次,牛捕頭當記大功。
馮南很快複述完畢。
兩個人皮童子確定沒有問題,方才轉身,走出通鋪。
身著綠色壽衣的人皮童男,張開嘴巴,把手伸了進去。
很快就從肚子裡面,掏出了一隻招魂幡。
幡上寫著古怪的巫文,還畫了一隻血色眼睛。
穿血色壽衣的人皮童女,同樣是從嘴巴裡面掏出了一隻鈴鐺。
這鈴鐺是人皮、人骨做的,拿在手中一搖,發出“啪啪”悶響,就像是有人在拍打著自己的肚皮。
隨後兩個人皮童子齊齊張嘴,用力吸氣。
它們的身體如同氣球一般,飛速漲大,很快就變成了圓滾滾的模樣,繼而飄在了數米高的半空。
一個搖幡開道,一個搖鈴帶路,看似晃晃悠悠,速度卻飛快。
抬著轎子的紙扎人偶,一個個腳踏陰風跟上。
同樣是飄在了半空中——幸虧有小鬼,否則剛才不露餡,現在都得露餡了不可!
很快,兩個人皮童子便帶著商陸四人飛遠。
劉直在這個時候,湊到了馮南身邊,低聲道:“老馮,我們跟上去嗎?”
馮南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木牌。
這是風伯遠昨日給他的,就是防著今天這個情況。
昨天風伯遠用巫術的手段,在驛站內外埋下了不少眼線。
此刻木牌上面有硌手的凸起,說明外面藏有監視。
兩個人皮童子背後的巫師,對他們這些“自己人”,也抱著猜忌的態度,並不信任。
“外面有東西在盯著,先等等……讓大夥兒繼續保持身份,別露餡。”
“等?等到什麽時候?這些鬼東西可是踩著陰風飛的,沒有痕跡留下,一旦飛遠,豈不是要追丟?”
“我們只要出了這院子,立馬打草驚蛇,反而會壞了大人他們的計劃。巫祝與別的巫官,不是守在鎮外麽,就算我們這邊失了線索,他們也能跟上……”
話沒說完,馮南忽然是在人皮童子它們飛走的方向,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迅速瞥了一眼。
居然是香灰。
可馮南記得很清楚,之前院子裡,是沒有香灰的。
而且這香灰,細細一條成了線,一路朝著商陸他們離開的方向延伸。
劉直跟過來,也看到了地上的香灰,低聲驚呼:“是大人他們留下的記號?他們怎麽做到的?這都沒被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