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地方,一點兒也不像是個荒廢多年的凶宅。
不僅雜草被清理的十分乾淨,屋舍也得到了很好的修繕。凶宅標配的蜘蛛網、厚灰塵以及蛇鼠蚊蟲等等東西,在這裡全都見不到。
甚至在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有點像是廟裡降真香的味道,讓人聞了後,心神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如此種種,一看就是主人家下了力氣整頓,日日勤打掃的結果。
唯一與凶宅沾點邊的,可能就是院子裡面的樹木長勢太好,完全沒受剛剛過去的寒冬影響,繁茂的枝葉如同穹頂一般遮住了天空,使得院子就算在白天也很陰暗。
不過在商陸推門而入後,點點光斑卻是透過茂密的樹葉灑進了院子,將這方世界照亮。
跨過門檻,關上院門,商陸一邊往院子中央走,一邊說著今天在衙門裡的經歷:
“馬捕頭讓我在家休養,績考前都不用去衙門點卯。他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對他感恩戴德,呵,誰還不知道他的那點兒小算計……”
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回到家的丈夫,在與妻子閑聊工作上的事情。
地上的光斑隨著樹葉的晃動而變幻,輕輕灑在了商陸的身上,仿佛是在回應著他的話。
走到院子中央,商陸停了下來。
以前這個地方是一片亂糟糟的雜草叢,現在被平整了出來,擺了幾個鍛煉力氣與發力技巧的石鎖、石擔等物,打造成了個私人練功場。
商陸活動了一下身子,解下腰刀放在旁邊,緊接著脫去了捕快製服,隨手一扔。
古怪的是,衣服沒有落地,而是被一股輕風托著,送到了主屋的床上,不僅疊的整整齊齊,還把上面沾染的灰泥都給拍了乾淨。
商陸朝著輕風拂過的方向笑了笑,隨即收斂心神,習練起了從原身記憶中得到的五獸養身功。
這是一套結合了呼吸與動作的導引氣血功法,與五禽戲有些相似,分別模仿了虎、鹿、熊、猿、鳥五種動物。
通過學習這些動物不同的發力特點,來調動體內氣血,達到強筋壯骨煉髓的效果。
據說這五種動物的練法,還暗合了五行與五髒,不僅對後續的修行有很大助益,長久習練還有延年益壽的效果。
吐納間,商陸雙腿分開,含胸挺背,屈指成爪,身體微微起伏,模仿起了老虎奔行獵食的姿態。
這套功法他已經操練了數日,初時動作僵硬,現在要熟練許多,也能找到發力和行氣的技巧。
一套虎行法練完,商陸沒有歇息,接著練起了鹿行法、熊行法……並周而複始,一遍遍的習練。
足足將五獸養身功練了二十幾遍,商陸方才停下,意守丹田,感受著體內筋骨的變化。
可惜,與之前的多次修煉一樣,筋骨的變化並不明顯,力氣的增長也十分有限。
“唉。”商陸失望的歎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裡,修煉的效果一直如此,任憑他下多大苦功,進展都不如意。
商陸有向人請教過,都說是他此前的傷勢過重,損傷了五髒所致。
雖然他奇跡般的活了過來,外傷也養好,但五髒的損缺,卻是需要時間來恢復的。
少則數年,多則一生。
偏偏所有鍛煉筋骨髓的功法,都是以氣血為柴薪,靠著氣血來伐骨、通脈、洗髓。而氣血又是由五髒生化統藏,五髒有損,修煉效果自然不會好。
商陸打聽過調養五髒的法子,可惜在洛水縣裡,並沒有太好的辦法。
郡治的巫院或許有,但那不是小小捕快能去的地方。
商陸正失望著,一股涼意爬上臉頰,在他兩側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按。
“我沒事,不用擔心。”
商陸笑著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臉上的涼意,將失望的心情盡數壓下,不讓關心自己的人擔憂。
略作休息後,商陸又操練起了院子裡的石鎖、石擔等物,用它們來鍛煉力氣和發力技巧。
一直練到肚子有些餓了,商陸方才停下。
哪怕是在涼爽的院子裡,經過這麽一番苦練,也是練出了滿身大汗。
一扭頭,商陸看到在院子裡面,多出來了個大木桶。
他清楚記得,方才回來的時候,院子裡面並沒有這麽一個木桶。
但他沒有驚訝,見慣不驚的走了過去,探頭一瞧,木桶裡面果然是放滿了水。水面上還飄著一層嫋嫋的霧氣,卻沒有半點熱度,反而陰冷逼人。
“辛苦啦,總是這麽貼心。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商陸微笑著衝院子裡說了聲,但是並沒有著急進木桶,而是拿起了放在桶邊的乾淨帕子,仔細擦拭身上汗水。
隱約間,商陸感覺有隻微涼的小手,在幫他擦拭背上夠不著的汗水。
動作有些生疏,還帶著點羞澀。
在汗水徹底出透、擦乾後,又等了片刻,商陸方才憋了口氣,鑽進木桶。
徹骨的寒冷立刻籠罩全身,讓商陸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凍成冰塊。
但是這種寒冷又驅散了長時間鍛煉帶來的疲倦與酸痛,讓商陸的精神和身體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復。
商陸甚至覺得,做完寒浴後,再練功幾個時辰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當然,得先吃飽肚子。
雖然凍的直打哆嗦,但商陸還是堅持了下來,並按照五獸養生功的吐納節奏,調整了呼吸。
他之前就發現,五獸養身功的吐納法結合寒浴,能夠讓身體狀態快速恢復。
“咕咕咕……”
泡了片刻,商陸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聲音很輕,但還是被聽見。
於是一隻便碗晃晃悠悠,飛到了木桶邊沿。
碗上放著一雙筷子,裡面是一團黏糊糊、紅彤彤的帶血肉泥。
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麽肉,但商陸知道,這是個好東西。
原身那麽重的傷,能夠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恢復到能走能跳能修煉的程度,靠的就是寒浴和這些帶血肉泥。
否則商陸現在還該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不能自理呢。
只是泡著寒浴已經很冷了,再吃上一碗生冷的帶血肉泥,商陸真怕腸胃扛不住要竄稀。
所以在道謝後,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個時候,要是能有碗熱食就好了……”
話音未落,碗裡那團生冷的肉泥上面,竟是憑空多出來了幾個東西。
不僅是散發著熱氣,還有搖曳的火光。
商陸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對蠟燭和三根香,插在了帶血肉泥上。
他呆了片刻,啞然失笑:“好吧,對你來說,這確實是熱食。但我已經活了,吃不了這些玩意兒,還是你自己留著吧……誒,等等。”
商陸話說到一半,神情猛地大變,卻是發現身體裡的荒廟起了變化。
籠罩在神像上面的迷霧,竟是翻湧著,有了消散的跡象。
是因為香燭?
不對呀,之前他也試過燒香點蠟,但是怪廟並無反應。
是這些香燭與眾不同?
商陸腦海中靈光一閃,覺得真有可能。
他是死而複生,這些香蠟由三娘拿出,也可以說是經歷了從死到生。
難道是因為這,才讓他身體裡的荒廟有了反應?
正琢磨著,破廟裡面,隨著迷霧散去了一部分,五尊神像雖然還是沒有顯露出真容,卻露出了一個之前被迷霧掩蓋了的供桌。
桌上擺著破舊的空香爐和空燭台。
“這是要我把香蠟插進去敬神?”
商陸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過來。
只是,這座破廟存在於他的身體裡,香蠟要怎麽才能送的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