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凡人,竟敢妄言府君陛下!”
話語間手中的斧鉞重重砸落地面,天仙之威向著沈淵轟然壓下,其威勢在此刻顯露無余。
若是在外界,天仙一怒便能引起方圓萬裡之地的天象變化,身處小千、中千世界更是能引動一界天災。
然而在泰山宮前,卻沒有顯現出分毫異象,就連天上飄蕩的雲層毫無變化,一切威勢與影響都被收束在一個極小的范圍之中。
只有直面牛頭的沈淵,才能感受到牛頭所散發出的威壓究竟是如何驚人。
經過大道洗禮的肉身正在威壓之下不斷顫抖,端坐靈台之上的神魂更是動蕩不安,心中一片灰暗恍若末日降臨。
肉身面對如此威脅,但此刻的沈淵臉上卻依舊掛著笑容。
牛頭的威壓固然強大,沈淵卻能夠從其中感知到他不過是剛剛突破,遠遠比不上曾在天仙之道走到極深境界的生死判官。
沈淵在煉虛之境時,就能夠對抗生死判官,眼下破入合道之境又豈會怕剛剛登臨天仙的牛頭?
神魂深處的通幽神通被沈淵悄然喚動,幽冥大道本源神通加持之下,牛頭天仙境的威壓宛若春風拂面。
目光瞥向牛頭身後的泰山宮,沈淵輕聲低語道:
“牛頭陰帥何必動怒?泰山宮前冒然出手,可是對府君的大不敬啊!”
沈淵登頂泰山階,眼下又如此輕易抵擋住了天仙威壓,讓牛頭意識到想要用泰山階勸退沈淵很有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這一做法不僅沒能讓沈淵離去,反而暴露了泰山府君道場之內存在的隱患。
如果泰山府君是一位傳播道統的大羅天尊也就罷了,這樣的天尊縱使萬載閉關也是正常至極,哪怕突然陷入沉睡也沒有多少人會探查。
可泰山府君作為陰曹地府的主宰,執掌幽冥的神道帝君,有巡查幽冥統禦億萬鬼神的權柄。
泰山府君的突然陷入沉睡,與之相關的幽冥鬼神、十殿閻羅、五方鬼帝都會因為這詭異的沉睡而轉變立場。
甚至於在府君沉睡期間,有人暗中謀奪幽冥權柄也不是沒有可能。
尤其是五方鬼帝之首的中央鬼帝早已登臨金仙巔峰無數歲月,早在地府開辟之前便已存在,古老程度甚至超越了泰山府君。
一旦此事泄密,中央鬼帝說不定會趁機爭奪幽冥帝君之位,補全他的鬼帝尊位。
一想到可能帶來的後果,牛頭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看向沈淵的眼神更添了數分凌厲。
“屢屢冒犯府君陛下,今天看來是留你不得!”
右手扔出一枚令牌,封鎖了泰山宮前的空間,牛頭已然不再有任何掩飾。
牛首人身的神祇之軀顯化於天地之間,手中的仙器斧鉞閃爍著寒芒,向著沈淵轟然劈落。
一擊之下整座泰山宮前無形的威勢匯聚於牛頭之身,斧鉞之下規則坍塌、大道崩解,就連被泰山道場強化了無數倍的空間都在這一斧之下寸寸破碎。
沈淵並未見到牛頭啟動陣法,反而是暗中松了一口氣。
想來也是,有泰山府君坐鎮的道場,又豈會需要區區陣法?
面對一位沒有陣法輔助的初晉天仙,沈淵心中自然是有幾分把握。
五指張開天地之炁在掌中交融,開天辟地之威跟隨著那地水風火流轉不息,好似一方世界在掌中生滅。
九息服氣·執符開天印!
隨著境界破入合道之境,執符開天印更勝以往,掌中那一抹開天辟地的光輝徑直迎上了那劈落的斧鉞。
刹那間恐怖的道則將周遭一切吞沒,斧鉞所承載的天仙之力被強行擊碎,宛若天地初開之勢足以覆滅一界。
當那混沌的余波散去,牛頭只能看到一隻白皙的手掌抓住了斧鉞之刃。
那足以開辟一方小世界的仙器未能在沈淵掌中留下分毫傷害,反倒是那看似柔弱的五指深深地印在了仙器之中。
五指驟然發力,在沈淵身後好似有一尊端坐於高維之上的偉岸法相探出了手掌。
那經天工部神匠鍛造百年的仙器,在沈淵手中寸寸崩碎,其中濃鬱的道韻破碎,在牛頭的目光中化作凡鐵。
牛頭僵立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沈淵,此刻心中已然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清楚自己不過剛剛突破天仙之境,也未曾凝練天仙意志,在天仙之中當屬於最末位。
可不論再怎麽講,他也是一位真正的天仙,足以在諸界之中開辟一方道統名傳諸界的大人物。
在這小小的玄黃界內,除卻鎮壓中央天地的人道皇朝,他天仙之尊根本無需畏懼任何人。
然而就是這樣的底蘊,卻被眼前一位小小的合道境凡人正面打破,蘊養萬年的仙器更是被對方赤手擊碎,這已經超出了牛頭的理解范疇。
誠然沈淵能夠以合道修為登頂泰山階,已經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泰山階終究只是覲見府君的一道試煉。
或許早就有某種手段規避試煉,只是無人敢在泰山府君面前作弊罷了。
沈淵能夠登頂,完全是依靠泰山府君沉睡無法監察道場,所以牛頭並未將這一次登頂太當回事。
然而眼下沈淵展現出足以抗衡牛頭的天仙境實力,卻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概念。
牛頭怒視沈淵,目眥欲裂道:
“天仙境實力,這就是你敢挑釁泰山府君道場的底氣?
如果你認為這樣的實力能夠在此地放肆,那你就太過無知了,府君底蘊又豈是你能想象的?”
話語間,牛頭不再有任何的保留,手中一枚虛幻的印璽顯現,那塵封的泰山宮大門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一條縫隙正在緩緩擴大。
刹那間,宛若天地傾覆的壓迫驟然升起,體內的法力、元炁皆在此刻凝固,唯有端坐於高維之上的大道法相能夠隱隱窺見,在那宮殿深處一座好似以方圓萬裡的泰山雕琢出的偉大王座。
“牛頭竟能開啟泰山宮大門?”
沈淵心中驀然一驚。
泰山府君此刻雖已陷入沉睡,但沈淵也說不清楚這泰山行宮之內究竟還有何種隱秘。
念頭湧動,大道法相之內酆都大帝位格駕馭通幽神通,引動泰山階上留存的大羅氣息,一聲厲呵從沈淵口中發出。
“放肆!”
驅神神通駕馭天地敕令響起,宛若天地初開的大道之音回蕩在泰山宮前,大羅氣息化作縷縷雲霧縈繞在大道法相周身。
沈淵立於大道法相身前,神態威嚴宛若行走世間的無上帝君。
牛頭開啟泰山宮的動作立刻頓住了,雙眼圓睜驚疑不定的情緒充斥著他的腦海。
挺拔的身軀下意識彎下,帶著疑惑的聲音從口中響起。
“府府君?”隨著牛頭思緒陷入混亂,那開啟一條縫隙的泰山宮轟然關閉。
沈淵心底頓時長舒一口氣,但表面上依舊維持著威嚴的神態冷聲呵斥道:
“你的責任是鎮守泰山宮,又豈能輕易驚擾府君沉睡?”
思緒混亂的牛頭神情驚疑,然而那神道帝君的氣息與位格卻做不得半分假。
尤其是在那尊偉岸虛影的深處,牛頭感覺到了與泰山府君如出一轍的幽冥大道本源氣息,這更讓他更添疑惑。
半晌之後,牛頭還是恭敬點頭應下:
“是小神失職了。”
他從沈淵身上感知到了幽冥的氣息,但幽冥之中的神道帝君寥寥無幾,沈淵的氣息絕不屬於其中任何一位。
反倒是他從沈淵身上窺見了幾分泰山府君的影子,可問題是泰山府君現如今正在泰山宮內沉睡。
牛頭隻覺得自己的認知仿佛出現了偏差。
隨後,牛頭提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詢問道:
“敢問帝君是”
沈淵目光漠然的瞥了一眼牛頭,頓時讓牛頭心中一凜。
“十余年前,神道無上帝,天庭群仙眾神之主,東華少陽帝君陷入詭異的沉睡之中。
那一次沉睡僅有一年多時間,再加上東華少陽帝君時常端坐於神座之上神遊諸界,所以並未有人察覺其中真相。”
牛頭下意識一怔,隨即臉色驟然一變。
突然沉睡,這東華少陽帝君的狀態與泰山府君如出一轍!
未等牛頭開口,便聽到沈淵繼續說道:
“數年之前,東華少陽帝君再次陷入了沉睡,在其沉睡過程中有仙官見到東華少陽帝君似有驚醒的痕跡,但最終卻未能醒來。
在此期間,諸界羅天法會再度開啟,東華少陽帝君位格被人取代,錯失坐上道果大位之機。”
牛頭心神再次一震,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懼之色。
東華少陽帝君第二次沉睡的時間,幾乎與泰山府君完全一致。
至於諸界羅天法會他也曾聽聞過,但是後續東華少陽帝君位格被取代、道果大位等等隱秘,他卻是完全聞所未聞。
牛頭本能想要之意,然而冥冥之中的大道共鳴卻告訴他,沈淵所說並無任何虛假。
此刻的牛頭猛然意識到,東華少陽帝君陷入詭異的沉睡進入了一場特殊的布局之中,那麽泰山府君的沉睡是否也是如此?
“四年之前,東華少陽帝君第三次進入詭異的沉睡之中。
有人跨越歷史長河,在其中窺見東華少陽帝君將會隕落於數千年之後的災劫。”
說到這裡,沈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泰山府君,亦不能幸免!”
一字一句,宛若驚雷在牛頭心底炸響。
“怎麽可能!”
“府君陛下執掌幽冥權柄為幽冥之主,東華少陽帝君更是端坐於群仙眾神之上,為神道無上帝。
兩位陛下尊崇至極,身歷萬劫而不滅,又怎會隕於劫難?”
沈淵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牛頭,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憫,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牛頭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但牛頭所不知曉的是,眼前這位看似神秘的神道帝君,看似漠然的表面之下,心底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扔出了一大堆東西,總算將牛頭唬住了,沒有讓他開啟泰山宮。”
沈淵說出這些東西,都只是為了分散牛頭的注意力讓他無心將沈淵視作敵人開啟泰山宮。
這座大羅行宮之中有多少隱秘,沈淵也無從知曉,不過他肯定不會願意以身嘗試一番。
其實沈淵所說出的這些隱秘全部都是真的,貿然編出來的瞎話可是騙不了一位天仙。
只不過其中一些信息壓根沒什麽關聯性,沈淵只是將其拎出來一起說了,牛頭自己能夠腦補出什麽東西,那就怪不得沈淵了。
此刻的牛頭腦海中已經一片混亂,兩位帝君接連沉睡、未來的帝隕之劫宛若陰影般籠罩在牛頭心底讓他喘不過氣來。
紛亂的思緒中,一道靈光突然從心底升起。
“眼前的這位幽冥帝君聞所未聞,卻有著與府君陛下相同的本質,並且在府君陛下沉睡之後來到道場之中。
莫非他是府君陛下早已知曉大劫降臨,所特意留下的後手?”
一瞬間,牛頭腦海中的種種疑惑立刻消解了大半。
如果按照這樣的邏輯,沈淵身上的種種不合理行為就都能夠說得通了。
不過此事終究還是涉及到大羅帝君,牛頭必須慎之又慎。
整理心中思緒,牛頭向著沈淵恭敬開口道:
“不知帝君可否賜下名諱?”
沈淵眉頭微挑,稍作猶豫之後答道:
“酆都。”
酆都二字一出,泰山道場之內無處不在的幽冥大道好似在此刻共鳴。
泰山宮之中一道神光衝天,恍若有恢弘之音不斷誦念著“酆都”之名。
沈淵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神魂之中那殘缺的酆都大帝位格竟在緩緩補充完整,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香火神道脈絡也在向著己身匯聚。
但就在這時,沈淵突然感覺到方寸小世界內似有某些物品在與酆都之名不斷呼應。
開啟方寸小世界,十道幽暗的光芒從方寸小世界之中飛出,落入了沈淵掌中。
光芒散去,這十件東西赫然是沈淵在萬載之後奪取的十殿閻羅印璽。
牛頭也看到了沈淵手中的閻君印璽,其上的幽冥神道烙印根本無法作偽。
心頭再無半分懷疑,牛頭恭敬跪地口中高聲稱頌道:
“小神牛頭,拜見酆都大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