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逐漸遠去,約素抬眸,看著龍綃劍,神采奕奕,這把飛劍,是小師叔送到照影山的。南海中人,若想取回寶劍,就必須來照影山問劍。
“渚微師父,我們上山吧。”
這一次回來,約素大概會在照影山住小半年,渚微只是送她回來,等見完太玄劍宗的長輩,她還要回枕山的。
山色空蒙,婉約秀麗,和枕山的風景,各有千秋。兩道身影,沿著山道拾級而上。
*
回到枕山的三青,自然而然住進了符珠的院子。她坐在終年不敗的杏花樹枝乾上,把玩著無夢香靈蟲。
靈蟲雪白如玉,又像一截削了皮的菩提根,散發著清香。此刻落在三青手中,乖順無比。
蟲子是很怕鳥的。
尤其是會吐火的鳥,無夢香靈蟲擔心自己被烤熟了,一直瑟縮著,不敢吱聲。
三青拎起靈蟲,湊到眼前觀察,有些不理解:“明明是隻蟲子,為什麽叫無夢香呢?”
靈蟲搖搖頭,它也不知道啊,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叫的。
三青將它丟回青竹香爐裡面,捧著青竹爐,問:“你有名字嗎?”
無夢香靈蟲明顯有些茫然,三青數著手指頭,解釋道:“就是名字呀!我叫三青,符珠叫符珠,小鬼叫烏生,小精靈叫日及,我們都有名字。”
靈蟲這才聽懂了,想了想,它道:“那我叫阿無。”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三青和阿無朝門口看去。
一身荼白色錦袍的少年,推門而入,門外的清風,撲了進來,卷起杏花如雪。
少年膚色極白,眸若點漆,在院子裡掃視了一圈,似乎察覺到什麽,微微抬起了冷淡的眸子。
三青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氣鼓鼓道:“你怎麽都不敲門就進來了!”
少年問道:“符珠呢?”
三青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符珠好久都沒有露面了。
她什麽時候又離開懸劍峰了?
不過符珠答應了她,會將她的羽毛帶在身上,她隨時可以找到符珠的去向。
但這事,她才不告訴小鬼。
三青從樹上跳下來,小手一攤:“符珠不在院子裡,你上別處找去。”
烏生看了她一眼,走了。
三青小跑過去,將門關上,施展秘法,感應羽毛的下落,良久過去,她一張臉,傻愣住了。
阿無問道:“你找到符珠的下落了嗎?”
三青愣愣點了點頭,卻又重新推衍了一遍得到的結果,愕然瞪著眼睛說道:“符珠在時間長河裡。”
她感知到自己和羽毛之間的聯系,很不穩定,時近時遠,說明符珠在未來的時間裡,是在不斷變幻的。
她推斷不出來,符珠在未來多少年後。
*
群山萬壑間,微雨初收,翠靄浮動,一聲溪流般清冽的琴音,隨性響起。
錚……
琴音寡淡,起弦之聲,仿佛冷霧,從心頭拂過。
“好奇怪的曲子。”
符珠從未聽過這樣的琴音,即使沒有見到彈琴之人,她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和風淡蕩,雪竹琳琅,凜然清潔的意象。
她從前隻知妙音閣音修,曲音動人,不曾想,世間還有這樣的仙音。
不過符珠不打算過去看一眼。她並非這個時空的人,最好還是不要和人有牽扯的好,以免亂了時空的秩序。
忽而,清風過境,符珠眼裡映出一抹素衣。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滿身狼藉,她看清少女的臉,身軀驟然僵住,天月師姐……
不,她或許是,天月師姐的一世輪回。符珠沒法思考,動作比腦中念頭更快,已經出手,射出一片霜花。
冰涼的雪,貼著少女的臉頰而過。
雪。
這個季節,怎麽會有雪呢?
可她分明看見了,那是一片六瓣雪花。纖毫畢現,晶瑩通透。
叮——
一聲寡淡如水的琴音響起,符珠抬手射出的霜花,無聲消融。彈琴的人,干擾了她的出手。
但霜花殘存的力量,依舊擊飛了虎妖,林中彌漫著血霧。
琴音悠悠,少女睡了過去。
漫天雪霧中,有一少年,背琴而來,聲音冷淡:“凡人生死,自有定數,閣下不該插手。”
符珠知道她不該插手未來的事,可是,她是天月師姐,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被虎妖吞噬。
但——
“她的命運,已經被你我所改變,閣下想殺了她,撥亂反正嗎?”
符珠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她做不到親手結束師姐這一世的性命,也無法坐視不理,對方想殺師姐。
對面沉默了很久,不知是否是因為修仙者的憐憫之心,沒有得出回答。
符珠不願未來的人看見她,因此沒有驅散雪霧,但她知道,對方沒有離開。
良久之後,雪霧裡,傳來不解的聲音:“你,為何會回來?”
回來?怎麽可能是回來。
符珠覺得對方的話,很莫名其妙,她心裡奇怪得很,忽然,四面起風,雪霧散開。
少年的臉,赫然映入符珠的眼簾。
“烏生?”
他輕輕嗯了一聲,擰眉問道:“你為何在這裡?”
符珠問:“我不能在這裡嗎?”即使是在未來,見到她,也不用這麽驚訝吧。
“你不應該在這個世間了。”說到這兒的時候,他意識到什麽,眼中波光微動。
符珠問他:“我不應該在這個世間了是什麽意思?我隕落了嗎?”
她用異彩元靈獸的獸丹和天道做交易,飛升雷劫,會遠重於正常飛升之人,若是隕落在天劫中,符珠沒什麽好遺憾的。
至少她知道了,未來天月師姐回來了,烏生也不再受魔族血脈的影響,走上了仙途大道。
他剛剛彈的琴,就是她曾經,寫的天道曲譜吧?
難怪這麽奇怪呢。
那是天道的仙音。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為何會這樣問?”
她怎麽會覺得自己,隕落了呢?
她這樣的天賦,連天道都偏愛,區區三百年,怎會隕落。
符珠一聽,知道事情和自己想得不一樣,便追問道:“那你說我不在這個世間了,是什麽意思?”
烏生斂眸,輕聲道:“仗劍飛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