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撞上了那口井的邊緣,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眸中閃爍著虔誠又瘋狂的光芒,“無上的神力……淨化……我們可以淨化……嗬嗬……神使,我可以用你來淨化聖水!我也終於可以擺脫苦痛……洗淨身上的罪孽,重新沐浴在大金烏神的照耀之下!”
尼赫邁亞毫不猶豫地拖著簡生觀翻身跳井。
沙依格德丟下雙刺衝了上去:“師父!”
強大的墜力讓沙依格德肋骨重重裝上井垣,痛得他倒吸一口氣,但他絲毫不敢放松,雙手竭力拉著簡生觀。
而簡生觀還拉著尼赫邁亞。
沙依格德青筋暴起,艱難地說:“師……父,你拉著他幹什麽……松手啊……我拽不動你們兩個人……你不會又要叫我選……救他還是救你吧,我肯定救你啊!”
簡生觀卻道:“必須連他一起救,不能讓他掉井裡,會汙染整個喃兀城的水源。”
“我……救不了啊……”沙依格德臉都漲紅了。
“我來。”簡生觀說,“你師父我別的本事不行,保命的本事數不勝數。”
話音剛落,就見他腳下使力,不知怎麽就吸附在井壁上,而後連蹬兩三下,借著沙依格德的拉拽,就這樣攀了上去,還順手把尼赫邁亞甩出了井外。
即便如此,沙依格德的胳膊還是嚴重脫力,抖著手坐在井邊順氣——
他實在給嚇得不輕。
正常人需要休息,瘋子卻不需要,尼赫邁亞已然徹底癲狂,爬起來就衝著沙依格德撲來,顯然還想拉個墊背的。
簡生觀不慌不忙地撿起落在地上的棘刺,朝著那塊高懸的烈陽輝印擲去。
繩索斷裂,重逾百斤的石製輝印掉了下來,正正砸中尼赫邁亞。
夕陽的最後一束光隱沒,鮮血暈開在簡陋的院落中。
尼赫邁亞看見猙獰的黑暗漸漸吞沒了自己,看見那雙蒼翠的眼眸漠然掠過,停駐在那個神明般的白發老者身上。
他滿心不甘:“我最珍貴的寶石啊,為什麽你不肯讓我親手雕琢。”
夜幕終於降臨。
第63章 共浴
“我是來向陛下辭行的。”簡生觀對勾昌王說。
“神使……不,簡大人的勘察已經結束了嗎?”高坐殿內的勾昌王不禁端正了身體,“可否透露一下是什麽結果?”
“陛下,我不過是奉命來西域逛一逛,將絲路目前的情狀記錄給我們稷夏皇帝罷了,哪能給出什麽結果呢?”簡生觀模棱兩可地說,“依我看,經過猶然和勾昌的兩條路各有特色,也有弊端,但互相無涉,盡可以各憑本事拉攏商隊。”
“簡大人說得有理,可那猶然積弱已久……”勾昌王仍不忘給對方抹黑。
“恕我多嘴,有些手段使出來正大光明,旁人輸也輸得心服口服,有些手段表面上損了他人利了自己,卻會帶來始料未及的報應。”簡生觀狀似無意地摸摸自己脖子上裹纏的布巾,上面還滲著血跡,“還望陛下今後三思而後行,免得好不容易把絲路打通了,病痛災禍又接踵而至,豈不是得不償失了麽?”
“唔,雖然不清楚簡大人說的是什麽,但承蒙提醒,我們勾昌自當感激。”勾昌王揣著明白裝糊塗,不肯承認對整個疫病事件的授意和默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無論如何,還請簡大人在稷夏皇帝面前為我們勾昌美言幾句。”
簡生觀說:“對了,敢問陛下剿匪的成果如何了?我徒弟丟失的珍寶臥獅晴眼找回來了嗎?若是勾昌附近的沙匪一直這麽猖獗的話,對絲路恐怕會大有影響吧。”
勾昌王背脊生汗,尷尬道:“近來我們清剿了六股沙匪勢力,可以說是戰績斐然,可惜……咳,還是沒有找到臥獅晴眼。按照沙匪的習性,興許早就把它倒賣到別國了,這樣就太難找了,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簡生觀蹙眉點評:“嘖,看來你們這條道還是不甚安泰啊,害我徒弟平白遭此一劫。”
勾昌王連忙調轉話頭:“沙依格德殿下,此事與勾昌本無乾系,我們做到這個份上已然仁至義盡了,天命如此,恐怕你這次只能空手而歸了。”
沙依格德冷哼:“原本就不指望你們能幫我查出什麽來,其他的就不勞煩勾昌王操心了。既然要出使稷夏,不管遇到什麽艱難險阻,我都不可能半途回去。”
勾昌王面露遺憾,實則頗有些幸災樂禍:“這樣啊,那就預祝你此番空手出使……呵呵,一路順遂吧。”
辭行過後,簡生觀起身要走。
黃金買不通,人情沒搭上,還差點害人家被瘋子割喉,怎麽看這勘察絲路的結果都不會太妙。勾昌王咬了咬牙,使出了最後一招。
他步下台階,攔住簡生觀,誠懇道:“簡大人,要不我拜你為師吧?我們整個勾昌都可以奉你為國師!”
相處這段時日,勾昌王發現這個老頭極為護短,對自家徒弟簡直偏寵得沒邊了,他向來不擇手段,也拉得下臉,故而有此一計。
沙依格德:“……”怎麽回事,勾昌王這老匹夫也想當我師弟?
簡生觀漠然道:“我看上去像是那麽喜歡收徒弟的人嗎?陛下還是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絲路最終如何,還是要看我們聖上如何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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