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人已來到台階之上,前面兵刃交鋒之聲叮當作響,沙依格德抬手止住他的話,錘了錘他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再多勸,阿浮隻擔憂地目送他離開,隨後拔出彎刀,為他截斷通往賭坊後門的路。
***
拖著一口帶人的棺材前行,沙依格德也並不輕松,何況沿途他也遇上了從外圍包抄而來的官兵,不得不暫時甩下肩上的麻繩,先將這幾個小隊的人殺了滅口。
雙刺上的血落在碎石灘上。
滴答,滴答,回蕩在這座邊境小城的深夜荒郊。
身上的傷口帶來陣陣刺痛,別的倒沒什麽,沙依格德隻覺得心疼——這都是師父千辛萬苦換給他的血,就這麽一點點往外流,他哪裡舍得。
麻繩磨開了衣裳,又深深勒進了他的肩膀,這樣一下下地磨著,更是生痛,以至於他都有種錯覺,自己的兩條膀子就快磨斷了。
身後又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沙依格德苦笑自語:“師父啊,你們多羅閣到底怎麽惹到了稷夏的皇帝?看這架勢,是要與你們……不死不休啊……”
他解下麻繩,活動了下幾乎要沒有知覺的胳膊,再次甩出雙刺。
嘍囉的確不難對付,有師父教他的內功運氣打底,加上他極為敏捷的身手,若是單單想要自己脫身,還是綽綽有余的,可對方這次也是有備而來。
他們知道他拖著一口棺材。
趁著沙依格德專心對敵之際,一個士卒溜到棺材前喊道:“這裡果然還有一具!”
這一聲之後,便有三個人趕過去合力抬棺。
眼見師父連人帶棺要被搶走,沙依格德再難維持冷靜,拚著後背挨刀不管,就要衝過去阻攔他們。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對方不停地圍住他,迫使他遠離那邊,沙依格德終於失去理智,將伏羲衍天功運用到自己的極限,在走火入魔的邊緣瘋狂拚殺。
他衣衫襤褸,血腥滿身地怒吼:“誰敢動我師父的棺材!”
雙方的爭奪已近乎盲目,沙依格德轉眼間殺了那四個抬棺的人,卻又被其他士卒趁虛而入,兩相拉扯之下,一個不留神,那口鳥蛋棺材就從碎石坡上滾了下去!
沙依格德大驚:“師父!”
心神俱震之下他恢復了清明,迅速判斷局勢,先將坡上殘留的士卒全部殺光,之後才踉蹌著下坡去找尋。
碎石坡嶙峋難走,由於脫力,他下到一半自己也栽倒滾了下去,一直滾到了潭水邊。
這一滾讓他頭暈腦脹,身上的傷疼得都麻木了。
沙依格德爬起來,用清冽的潭水撲了撲臉,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繼而在夜色中摸索。幸好那口棺材離他不遠,很快就被他摸到了,但因為棺材本身形狀圓潤,比他滾得還要遠,一大半都浸在了潭水中,還是倒扣著的。
沙依格德:“……”
他把棺材翻轉過來,重新勒上麻繩,拖著它離開水潭,在這片碎石灘中找到一處破敗的屋舍,讓自己和師父暫且休息。
這屋舍裡有些破落漁網和釣竿,想來是哪位閑人給自己備下的。只是這潭既淺且清,怕是沒什麽魚好釣好撈的。
還有那些追兵,真的是尋常兵卒嗎?看他們的武功路數,倒像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江湖高手,不過是套了一層官家的皮……
他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雜事,不敢去想這口鳥蛋棺材是否摔壞了,師父是否還能醒來。
簡生觀囑咐他這三天要小心守著,盡量不要移動棺材,可他沒有做到,甚至讓它滾落碎石坡又泡進了水潭。
他檢查了一遍,遭遇碎石的磕碰,這晶瑩剔透的棺材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麽碎裂的痕跡,不像尋常的琉璃那麽脆弱,倒是更像他們曛漠產出的幾種異常堅固的寶石。可他也明白,單看外表是沒有用的,外頭看不出瑕疵,不代表裡面也完好無損。
比如剛才師父的頭髮就摔得凌亂了,因為還是女子扮相,衣裙邊角也不再齊整,好像棺材邊緣那些細長的管子也有數根散落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先散發著銀光的底座似乎也暗淡了一些。
沙依格德小心試過,這會兒根本打不開棺材,他生怕壞了師父的事,也不敢再亂碰,只能滿心憂慮地守著。
說是休息,他卻不敢入睡,吹哨喚來跟屁啾,讓它給阿浮傳信,告知他們自己的方位。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阿浮和舞衣遇到的人,比他這邊要難對付得多。
兼五一髒腑盡碎,嘔出幾大口血來。
她不甘地望著那個蒙面殺手:“風華境……高階……無相門宗師……咳咳,阿浮,打不過的,快、快逃!”
第67章 真名
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黑翅鳶的啼鳴,闔目小憩的沙依格德驟然起身,從破敗的窗戶朝外看去。
那片潭水上騰起輕霧,將整個碎石灘籠罩其中,朝陽尚未破開雲層,一切都顯得朦朧不清。
從跟屁啾的鳴叫聲判斷,應當沒有危險,沙依格德等待片刻後,推開這間廢舊屋舍的門扉,邊警戒邊查探四周。
很快,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側身倒在水潭邊。
沙依格德小心接近,當他透過霧氣看清那人的身形衣著的同時,也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頓時心下大駭。
他連忙衝上前去,蹲身喚道:“阿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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