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誡終於把姬小戈放下:“既然沒什麽大礙了,那你自行回去吧。”
姬小戈掉頭就走。
目送他離開多羅小驛,十寸雨正色道:“這孩子絕對不一般。”
曹肆誡翻了個白眼:“廢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一個六歲的孩子,沒有內力,卻能與褚良才過招,還能傷了他,這是何等的天賦異稟。”
十寸雨琢磨著:“真是越看越像魔教主君的孩子。”
曹肆誡問:“能一招羞辱三大門派,誅我宗的武學本就出神入化,傳聞中姬憑戈又強得令人膽寒,他到底算不算是渡天客?”
十寸雨回答:“多羅閣未見過他巔峰之力的一戰,所以無從評價,但就算他曾經是,銷聲匿跡了十三年,哪怕僥幸未死,定然也不是從前的境界了。”
曹肆誡頗感遺憾:“如此看來,世上已無渡天客?”
***
封寒城裡發生的事,牽涉到了無相門欠多羅閣的因果債,身為掌簽,十寸雨自然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了多羅閣。
數日後,多羅閣地宮。
看完十寸雨的描述,甘棠君既驚且憂。
世人皆不知曉,但他們三個貼身侍者卻是知道的——誅我宗主姬憑戈,就是多羅閣主的軀殼之一。
不僅如此,誅我宗的歷任主君都是姬憑戈,包括那個以一挑三的創教之人。
只是這副軀殼與其他的都不同,它不是以哪種神奇的機械造物構成的,而是與他們這些普通人一樣,有血有肉。
血肉之軀與機械之軀的差別很大,閣主的其他軀殼都是直接以他本身的意志為操控,絕不會出現違背主意志的情況,但姬憑戈這副軀殼不是這樣運作的。
在算歷閣那些古老的史料中,甘棠君捕捉到兩個詞匯,一個叫“碳基”,一個叫“矽基”,按照那種說法,閣主的其他軀殼都是“矽基”的,而姬憑戈這副是“碳基”的。
矽基和碳基各有利弊:
矽基更易於控制,令行禁止,自有一套精密完整的運作流程,在設定范圍內從不出錯,而且沒有生死輪轉的概念,只要維護得當,可以近乎於永生。但他們也很難做出改變,終生都在一個既定框架中存在,而且對於機體維護的要求非常高,歷任甘棠君都在為此殫精竭慮。
而碳基則擁有更大的自由度,能更好地融入當前的時代與世界,擁有更真實的情感,就如同所有平凡的人一般。這樣的軀體維護起來很方便,如果是淺表的破損,可以自行痊愈,如果是致命的破損,也不需要甘棠君耗費心神來修複,他會直接消亡,而後從一個很小很小的、被稱作細胞的東西開始重生。
這是屬於姬憑戈的生死輪回,也是另一個方向上的“進化”。
然而如今多羅閣地宮裡所保存的,只有一個遠程操控他的媒介。
紅苕君稱呼它為“閻王臉”,是因為它真的只有一張臉,雖然承襲了閣主百變如一的俊美面容,卻異常死板,在他們這一代侍者接手時,已近乎於一張沉睡的面具,不會言語,不會睜眼,不會與他們有任何交流。
查閱五代之前的侍者留下的記錄,當時那副血肉之軀和這張面具都保存在閣中,閣主若是啟用姬憑戈的身體,甘棠君便可通過面具與在外行動的軀體實時交流,面具是操控軀體的機械面板,也是連接閣主意志的重要裝置。
血肉之軀的身體中裝有一個芯片,會接收並反饋外界的信息給多羅閣。但這個芯片不會過度限制他的思想和行為,只要不是毀天滅地級別的舉動,通常不會直接乾預,大多數時候還是起到與閣中互通有無的作用。
然而,兩百多年前的那場劫難,同時損毀了當時的血肉之軀和面具媒介,讓姬憑戈這副軀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失控的狀態。
那段時間閣中十分動蕩,伴隨著過往記錄的遺落焚毀,甘棠君甚至不知道這副軀體是什麽時候流落在外的,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總之他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成為了誅我宗的主君,並被整個武林視為了眼中釘。
迄今為止,多羅閣依然無法與之重新建立連接。
驟然得知“疑似姬憑戈之子”的消息,甘棠君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恐怕不是什麽誅我宗主的孩子,而是姬憑戈的又一輪重生……
可是這樣一副不受控的軀殼,他們又該如何對待呢?
甘棠君深深歎了口氣。
如今閣主真身被毀,只能讓腿部有殘缺的軀殼一直暫代閣主之位,這副軀殼承載著最完整的主意志,可畢竟不良於行,無法出山履行職責。要說強悍可與真身媲美的,也只有姬憑戈這副“碳基”的軀體了。
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那張沉睡的面具,甘棠君暗自咬牙,做了決定。
他心知肚明,這是一個會疼痛、會悲傷、會流血流淚的閣主。
他會生。會死。
也會說謊。
第83章 切磋
時隔多日,送去閣中的消息終於有了回音,十寸雨從鴿腿上取下特製的簽紙。
令他沒想到的是,答覆他的竟是甘棠君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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