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金啟隨手丟了袋銀錢安撫:“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容易,快點說正事吧。”
得了好處,佟護衛這才道:“要說這江故的來歷,著實可疑。屬下出了封寒城沿途打聽,這人就是孤身前來的,一路上也幾乎沒有跟其他人閑談交流。好不容易在鄰近城鎮找到點線索,還是因為那邊在搜捕盜賊,有官差見他眼生,盤查了一下他的過所,才知道他是從聞昭城附近來的,可能是京都人。”(注:過所即通關文牒、路引。)
盧金啟霎時警惕:“不會是京都裡的大人物派來盯著凜塵堡的吧?兵部?戶部?”
佟護衛補充:“後來我又輾轉查到,江故此番出手乾預,跟凜塵堡年初接下的那單軍械鑄造生意有關。”
盧望均捋須沉吟:“那他應當是兵部派來的人。這麽說來,兵部也察覺到克林國在搞小動作了,廖振卡再找不到那個東西,怕是來不及了。”他突然想到什麽,“等下,這消息應屬機密,你從哪裡查到的?”
佟護衛道:“老爺放心,這是特意從多羅小驛哪裡買到的情報,絕對保真。對了,您給我的銀票只夠付這消息的定金,他們說後續會派人來收帳。”
盧金啟嗤了一聲:“百兩銀子只夠付個定金,這多羅小驛還真會獅子大開口,不是傳言錢財名利他們多羅閣一概看不上嗎?這不是收錢收得挺順手的。”
盧望均對此倒不奇怪:“阿啟,你是第一次接觸多羅小驛,有些規矩還不清楚。多羅閣本身確實看不上錢財名利,那是因為他們閣主有通神之能,連當今聖上都要敬他三分,還要什麽錢財名利?
“但要想真的知天下事,又怎能不布下眾多耳目?多羅小驛便是這些耳目,負責給多羅閣提供遍布天下的消息,同時也會收集求見閣主的拜帖,經過驛站掌簽的篩選遞到閣中,再由閣主定奪。要養活這麽多耳聰目明的線人,自然就看得上那些俗物了。
“況且他們所說的‘收帳’,並不單單是來收余款,更多是來覆核自家出售的消息帶來了什麽影響,多羅閣的人稱其為‘因果’,這就是他們另一套規矩了。”
盧金啟不以為意:“神神叨叨的,照我看呐,都是一群騙錢的神棍!”
***
屋內盤算著要如何招待江故這個隸屬於兵部的高手,屋外曹肆誡恨得青筋暴起,掌心已經被自己掐出了血。
這間屋子的窗戶都還沒封好,他坐在簷下就聽了個一清二楚。
江故!你怎麽敢!
他不管兵部派這人來做什麽,不管他要利用凜塵堡做什麽,但他怎麽能與廖振卡約著釣魚、同桌吃飯?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好似他們是一雙舊友?
那是他的仇人!廖振卡殺了他全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原來讓他跟盧家先行回凜塵堡,就是為了私下會見廖振卡嗎?因為他是個累贅?會阻礙他完成兵部那些了不得的任務?
那當初為什麽還要救他!之後還想要收他為徒!
自己如此信任這個人,竟換來如此背叛!
虛偽!騙子!
曹肆誡憤然離開偷聽的角落,滿腔怒火讓他想要馬上下山去找江故對質,但走到大門口他就停下了腳步,凜冽的寒風讓他冷靜下來。
吊橋在他眼前晃蕩。
此時去找那人又有何用?
迄今為止他的所作所為沒幾件符合常理,自己能找他討回什麽公道?
明日是曹家出殯的日子,他不能在這時候離開,也不想在這時候與自己的救命恩人撕破臉,否則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曹肆誡不願承認,到了此刻,他仍對江故懷有一絲期望。
他期望那個人能陪自己走完扶靈的路,期望他不要辜負自己的那些信任。
哪怕只有一點真心。
***
翌日,凜塵堡全府掛白。
因多有波折,堡主夫婦的喪儀拖延了許久,如今早已過了頭七,只能勉強擇了個日子,開設靈堂,從簡下葬。
曹肆誡猶如一具被操控的木偶,按照盧家安排的喪儀流程一步步進行著。
江故沒來。
曹肆誡心中冷笑,徒弟這麽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現,算什麽狗屁師父!自己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對這個靠不住的大騙子抱有期待!
他們之間,果然都是利用!
由不得多等片刻,凜塵堡上一任主人的喪儀就此開始。
挽幛左右懸掛,書曰:萬古流芳,碩德長存。
訃告是曹肆誡親筆書寫,本打算親自遞送到昔日與父母來往密切的長輩和友人那裡,還有與凜塵堡經營相關的官員、供銷商,他也專門擬了拜帖,不過這些籌備最終都被盧望均截了下來,他向曹肆誡殷勤保證,會妥善處理他父母的追悼事宜。
於是在盧望均的安排下——
前來吊唁的人寥寥無幾。
曹肆誡靜靜跪在靈前,盧望均挾持他控制他,想從他手中奪權,套取所有凜塵堡的利益條線,這些齷齪的心思他統統知道,可現在的他根本無力反抗。
他深知自己必須沉得住氣,才能抓住機會翻盤,讓自己的仇人們付出代價。
可盧家……當真欺人太甚!
空蕩蕩的靈堂中,曹肆誡披麻戴孝,跪在靈前,言語中透著一絲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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