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誡不再追問:“你隱瞞身份也是應該的,否則這麽小個人說自己是魔教主君,誰信呢。更何況光是被人發現長得像,就惹了一堆麻煩到封寒城,還是消停點好。”
得知師父沒有死,還有其他軀殼可以複生,他已沒有什麽遺憾了。
別說姬小戈不認他這個徒弟,在他心裡,姬小戈也算不得他師父。曹肆誡樂顛顛地琢磨,只等著邊關戰事平息,就卸下擔子去尋師父,總能尋回那個屬於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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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小戈拆解掉胳膊上的外骨骼,擺弄了幾下迫雪箭匣後,開啟了儲物空間,從裡面取出一摞書冊和信箋,然後讓它恢復成了原本的方盒形態。
曹肆誡接過來翻看:“這些是什麽?”
姬小戈滿不在乎地說:“我哪知道,你自己看。”
事關師父的過往經歷,曹肆誡仔細閱讀了這些文字記載,終於弄明白了當年的事。
兩本書冊是乞顏蘇合鑽研師父心臟和左臂的心得,他在扉頁寫道,自己蒙受師恩,又承師命保管這兩樣遺物,本打算將其徹底封存,不讓任何人覬覦,可他漸漸發現,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於外面,而是他自己。
自從用師父留給他的基因檢測盒解開自己的血緣糾葛後,他對師父的遺物越發好奇,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像是喚醒了根植於靈魂的求知欲。他想知道師父的構造到底是怎樣的,那麽強大的力量從哪裡來,為什麽可以創造神跡,該如何操作,會起到怎樣的變化,還能帶來怎樣的驚喜……
他一遍遍地勸慰自己,師父已然故去,自己鑽研這些只是想更了解師父所在的那個境界,只是在觸摸神明僅剩於世間的點點痕跡罷了。
若是能讓他獲得真理,哪怕只能揭開一點點未知之物的面紗,雖死亦無憾。
只可惜,終其一生也未能得見。
就像是神明的莊嚴寶相,容不得絲毫褻瀆。
他對心臟的研究止步於引火複刻出的祝融魂,對於左臂的研究止步於徒有其型的迫雪箭匣。但他從覺得這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因為在他看來,這兩件東西相比於師父的遺物簡直粗鄙不堪,猶如雲泥之別,根本就拿不出手。
不甘和抱憾讓他萌生出一個違背師父遺願的想法——
他想把這些知識和技藝傳承下去。
自己解不開是天賦有限,可以由更有天賦、更懂鑽研的後人慢慢去參悟。或許終有一天,某個後世少年能觸摸到那層厚重的面紗,揭開它,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衷心期盼著那一天。
哪怕自己要背負欺師之罵名,永受煉獄之熬煎。
至於那些信箋,往來於乞顏蘇合和一個名叫沙依格德的曛漠王族。
曹肆誡將其串聯成了完整的後事。
身為師父的徒弟,這兩人從未放棄給師父報仇。
師父的身體被肢解後,除了被他們帶走的部分,遺留下來的殘肢盡數被當時的稷夏皇帝收攏回去,延請了無數能工巧匠潛心鑽研,可惜失去了最重要的核心,他們一無所獲,於是那些殘肢被擱置在宮中秘閣,嚴加看管。
多年後,皇帝在出巡時驟然薨逝,是沙依格德手筆。
他潛入出巡隊伍,用自己特製的綢繆香替換了曛漠的常規貢品,老皇帝本打算點來助興,卻因此生了重病。那是曾經在撒罕爆發過的一場疫病,來自於黑雨蟲寄生的蜥蜴隱瘤提煉而成的毒素,見效緩慢,死狀淒慘。
此病按理說會傳染給他人,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禍,乞顏蘇合在信中奉勸沙依格德三思,見沙依格德一意孤行,隻得自行依照師父教授的方法,製作了足夠的酥粉,讓自己的商隊帶入稷夏,與他接應。
說起來沙依格德雖是師兄,製作酥粉的手藝卻遠不如乞顏蘇合。正式靠著這些酥粉,沙依格德讓出巡隊伍中不再出現其他患者,也就沒有爆發出大規模的疫病,皇帝薨逝一事,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趁著宮中大喪忙亂,乞顏蘇合借由自己克林國使者的身份進入宮中,用自己仿製的迫雪箭匣撂倒秘閣守衛,盜取了師父的殘肢,暗中送還給當時隱匿避世的多羅閣。
新帝繼位後,待諸事安定,在清瓊山上重建了多羅閣。
多羅閣顯然並不知曉師父幾個重要部位的下落,也沒有主動尋找過,乞顏蘇合與沙依格德便遵從師父遺囑,沒有主動交還。
心臟、雙臂、眼睛,至他們身故,未能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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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不在乎的姬小戈讓曹肆誡看完後講給他聽,聽完以後點評:“人都是善變的,人的**也永遠填不滿,我真是不明白,江故為什麽總願意去相信人,尤其相信自己收的徒弟。”
曹肆誡反問:“不相信人,還能相信什麽呢?”
姬小戈想了想,嗤笑:“也是,還是人比較有意思。”他悠哉地說,“可惜了乞顏蘇合,他對江故的軀殼那麽執迷,該讓他接任甘棠君的,不過當了甘棠君就要守很多規矩,這不能拆那不能做,估計他也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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