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憑戈捏了捏額角,他實在想不起一星半點有關“相好”的記憶,可他也並不覺得安建木的推論是真相。
因為左年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要論年紀,在座的除了他本人,都要喊他一聲“祖宗”。那側殿裡的物事要真與他們二人有關,也定是兩百年前遺留下來的,衣裳早該被蟲子咬爛了,畫卷也早該腐朽了,還能保存得那麽完好?
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
然而別無他法,要想求得一個答案,他們必須重回連珥觀走一遭。
***
由安建木領路,帶著誅我宗的前任和現任宗主、凜塵堡堡主和多羅小驛的掌簽,一同登上卓蔭山,邁入了連珥觀的大門。
觀中道士一見他們這群人,嚇得戰戰兢兢——
魔教這是看上他們這塊山頭了嗎?不會是來踩點吞並的吧!
木丁西充當了和事佬,以多羅小驛搜集因果為由安撫了他們,讓他們相信剛剛在此大鬧一場的兩位魔教宗主沒想把這裡夷為平地。
之後他們四人繞著連珥觀細細探尋了兩圈,還是沒找到安建木所說的偏殿。
曹肆誡提醒:“從前連珥觀香火鼎盛,百兩黃金求一丹藥,定然賺了個盆滿缽滿,想來佔地要比現在大得多。頓頑護法那時候看到的偏殿在牆內,如今有沒有可能已被隔到院牆外頭去了?否則此處哪裡也不連著山啊。”
其他人都覺有理。
好在安建木記得大致方位,他們在觀外又尋了小半天之後,總算看準了一處塌陷的山坡,合力挖開表面沉積的泥土,竟真的現出一座孤零零的屋舍。
木丁西擦了擦額頭的汗:“被你忽悠了嗦,這哪能叫側殿,頂多是個柴房嘞!”
安建木也很委屈:“當年確實是在一個側殿群裡啊,我哪能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曹肆誡撚了撚手上的泥土:“從前的屋舍或倒塌或拆除,幸而沒殃及這裡,估計因為連著山體,雨水衝刷之下,這間屋子就被埋起來了。”
姬憑戈抱臂看著這間舊屋,依然什麽都沒想起來:“嘖,進去看看。先把周圍的土都挖開,免得再次塌方。”
四人問道士接了鐵鍬釘耙,熱火朝天地挖了半晌,直至天黑才完工,因為不想耽擱,隻得又問他們借了燈燭,打算連夜查探。
做好準備後,他們進了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與外頭的殘破頹敗截然不同,這間屋裡的一切都保存完好,不僅沒有潮濕腐朽之氣,甚至連蚊蟲灰塵都沒有。
乾乾淨淨,安安寧寧,仿佛一直在等待主人回家。
***
與安建木所說大體相符——
這裡懸掛著一幅姬憑戈的畫像,山體深處還放著蛋形的棺材,連接著許多混亂的線團,屋子中間有一鼎焚燒爐,床榻和梳妝小幾上放著尋常女子的衣裳和首飾,磚牆邊放置著一個巨大的機關木櫃。
姬憑戈和左年檢視了一遍畫像,顯而易見,與左年山洞裡那幅有細微的差別,但看筆觸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得不說,這裡確實與他二人頗有牽連。
蛋形棺材和線團其余人都不熟悉,姬憑戈大致知曉那是多羅閣存放和修複閣主類人軀體的容器,可他自己最多在裡面躺著睡過覺,不了解也不會操作。即便如此,能見到此物,更加昭示著他很可能在這裡待過。
而那鼎焚燒爐,上頭配著許多零碎的掛件,與其說是煉丹用的,倒更像是取暖、照明、做飯和烘衣用的,一體兼顧多重功能,堪稱精巧。
那些衣裳首飾並不華貴,但能看出是個很會打理自己的姑娘家的物品。安建木說得沒錯,掛著姬憑戈的畫像,安然住在觀中的姑娘,還有一個長相如此肖似的孩子……任誰都會聯想到魔教主君的一家三口。
大家在這件不大的屋舍裡四處查看,曹肆誡被那鼎焚燒爐吸引了注意,而左年獨自駐留在磚牆邊的機關木櫃前。盡管他對那個蛋形棺材更加好奇,但不知為什麽,這個櫃子像是冥冥中召喚著他,令他忍不住去破解那複雜的鎖扣,隻為將其打開。
安建木則轉著頭去看那些深紅色痕跡,發現不僅是屋頂和牆面上有,地面上也到處都是。以前他匆匆一瞥,並未看出這是什麽,如今細細琢磨了一下,立即判斷出來,這不是什麽道士畫符的朱砂,而是真真切切的血跡!滿屋子的梁柱、房頂、牆面,都是血跡!
這些血跡早已乾涸,斑駁地塗抹在各處。蹊蹺的是,它只會出現在沒有擺放物件的地方,就像是一個渾身是血的野獸,刻意避開了這裡主人所有的東西,隻挑著空余的地方爬行翻滾,然而哪有野獸能做到這點呢!
他把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可惜另外三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木丁西回應了他:“的確匪夷所思,若是出自一人或一獸之身,受了這麽重的傷,淌了這麽多的血,早就一命嗚呼了吧,怎麽可能還有力氣上躥下跳地爬行。”
此時姬憑戈蹲在蛋形棺材邊,看見它竟亮著燈,處於運作的狀態。
曹肆誡也湊過去看了看:“這是什麽?怎麽嗡嗡作響?”
姬憑戈道:“多羅閣的法寶,我和你師父長久沉睡的時候,就靠這東西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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