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皇帝,恨不得心上人的父親,只能把這怨氣撒在多羅閣上。那時候稷夏皇帝尚對閣主十分倚重,同時嚴密看護清瓊山,不給外人接觸窺探的機會,何況木已成舟,陸鈺也做不了什麽。但他身為年輕的言官,又是清流一派,還有豐慶侯暗中舉薦,日日上奏,危言聳聽,加上皇帝疑心漸重,終於還是動搖了多羅閣的地位。”
“原來老皇帝的滅閣之舉,有這人的一份功勞在。”
“不止如此,無相門、居清派和圓覺寺三大門派也是他利誘慫恿來的,他是鐵了心要殺了閣主,讓多羅閣毀於一旦。”
“這人對那位邱家小姐還真是情根深種,為了她,不惜費真麽多心思報仇。”
“情根深種?哈哈。”小財神笑出聲來,“要真是情根深種,他怎麽從沒想過如何解救自己的心上人,隻一心在朝堂上乾些蠅營狗苟的勾當呢?
“據說邱黛在克林國的日子很是煎熬,生下早產的邱浮後,還被懷疑這孩子的生父是誰。她心灰意冷,終日鬱鬱寡歡,這時候怎麽不見情根深種的陸郎來照拂她?可憐的人,那會兒她的陸郎正借著婚約作廢的由頭在豐慶侯跟前賣慘求榮,又娶了清流之女,在稷夏官場混得風生水起。”
許翠微疑惑:“既然已名利雙收,那陸鈺為何還要死咬著多羅閣不放?”
小財神道:“妙法啊,你的程序還是太過死板,當然,這也不能怪你,人類的玲瓏心一直是我們最難攻克的壁壘。陸鈺到了後來,哪裡還是在為自己發泄怨恨,他不過是在充當那位皇帝的喉舌罷了。
“他將皇帝的內心所想,那些最深的恐懼化為諫言,讓一切照著自己的預想發展,既博得了一世清名,也為陸氏一族在朝堂中打下了根基。可惜人算不如我們多羅閣的算法,終究還是出了意外,也是這個意外,讓他改變了對多羅閣趕盡殺絕的態度。”
“什麽意外?”
“邱浮拜了簡生觀為師。”小財神歎了口氣,“只能說,我們算來算去,還是繞不開自己的八厄。因為沙依格德的緣故,簡生觀與邱浮相識,還給了他基因檢測的裝置,讓他證明了自己的血脈。滅閣之後,邱浮保管著江故的部分殘肢,以雷霆手段鎮壓父族的阻力,又通過邱家在戶部的影響打通了稷夏的商路,最終在克林國站穩了腳跟。
“從這一點上看,我時常覺得他跟陸鈺有著同樣的城府和野心。不同之處在於,他終歸不忍母親受苦,想辦法把邱黛送回故鄉安養,才算是結束了這段因果。而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徒子徒孫惹出來的,又牽扯到另外的八厄了。
“邱黛回到稷夏之後,當了宰相的陸鈺曾去見過她。時過境遷,兩人早已錯過,也沒什麽好敘舊的,只是聽邱黛說完邱浮的遭遇後,陸鈺便留意到了多羅閣的死而不僵,還有類似血脈鑒定、威力巨大的兵器等不傳之秘,也終於知道老皇帝真正想要的、真正忌憚的是什麽。”
許翠微頷首:“我明白了,從此陸家子孫開始覬覦多羅閣的秘辛。如今陸敏秋發現了咱們與多羅閣的關聯,剛好可以利用身在戶部的便利,名正言順地把我們查個底朝天。”
小財神:“正是如此。”他瞥了眼更漏,“時辰到了,州牧該來了,從前都是讓你虛應著稅官,今日我便親自去會會他們吧。”
***
江面平緩,在微風裡泛著粼粼細波。
貨船漂到了指定的江域,收了帆,拋下錨,輕輕地隨波蕩漾。最底層的船艙中,四人對著損壞的潛水載具大眼瞪小眼。
姬憑戈罵了句:“臭貔貅,在這兒算計我們,想錢想瘋了!”他看向阿痣,“這次又要我們花多少錢才肯把這玩意修好?”
阿痣道:“這次真的與銀錢無關,是主人自己也修不好,只能靠你們自己想辦法修它。”
姬憑戈抱臂冷哼:“聽他胡扯,在岸上的時候怎麽不說?這會兒讓我們上哪兒找人去修!定是在哪裡藏了後手,想趁火打劫敲詐我們一筆!”
“我倒是信他。”曹肆誡繞著載具轉了一圈,“但凡能從我們手上摳出一文錢,他都不會放棄的,到了這個地步還沒喊價,看來是真的掙不了這筆錢。我從未見過如此古怪且精密的器械,估計他自己沒法修,也找不到合適的能工巧匠來修,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我們身上,逼我們無償幫他修好,也算是給他當了勞工。”
“不愧是奸商。”看著已然在專心致志研究載具的左年,姬憑戈沒好氣道,“又把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他自己沒有兒子嗎!”
左年仔仔細細地摸過一邊後,站起來擦了擦汗水,黑色的油和灰抹了滿臉。
他無聲地說:有些地方的零件生鏽松動了,還有些部件散落下來,是我沒見過的構造,不知道原先是裝在哪裡的,要是有圖紙就好了。
阿痣適時拿出一個羊皮卷:“這是抄錄的圖紙,主人提供的。”想了想又加了句,“不收錢,只要能把這個載具修好就行。”
左年在衣擺上擦了擦手,興奮地接過圖紙。
見他如此感興趣,姬憑戈就由得他去了。他早就發現,比起強悍高深的武學,左年更喜歡琢磨這些複雜晦澀的機關製造,既然孩子感興趣,那便讓他放手去做。等等,那個臭貔貅不會是想用這種手段討好左年吧?他那邊投其所好,送一個附帶圖紙的精巧玩具給孩子玩,而自己只會教導孩子練功再練功……奸詐,實在是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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