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味辛辣,曹肆誡還喝不太慣,皺著臉連吃幾口菜,再抬頭時,一個紅封出現在他面前。
短暫愣神後,曹肆誡接過來掂了掂,垂眸道:“這麽輕?你個窮鬼。”
作為凜塵堡的家主,他今日發出去許多紅封,卻只收到這一個。
從前過年他都是到處亂竄,找爹娘、薛儀和幾位大師傅討紅封,大家也隻把他當個孩子,依著寵著,陪他開開心心地玩。如今他身份不同了,薛儀他們似乎也不好意思再以他的長輩自居,故而都免了給紅封的這一步,倒是曹肆誡,還得給他們多封一些。
真正算起來,竟真的只有江故給得了他紅封。
手指摸索著紅封布袋上的紋路,曹肆誡隻覺鼻子微酸,慌忙又喝了一杯酒。
江故問:“眼睛怎麽紅了?”
曹肆誡道:“酒太辣了。”
江故點點頭:“我沒銀錢,就給你這個吧。”
拆開紅封,裡頭是把黃銅鑰匙,曹肆誡不解:“這是開什麽的?”
江故也不故弄玄虛:“我床底下有個盒子,裡頭都是給你挑好的武功秘籍。放在你那兒指不定被誰偷了,還是放我這裡,等你忙完這陣子,想學的時候就來開鎖。”
曹肆誡仔細收好鑰匙:“哦。”
兩人吃了一會兒,曹肆誡尋到機會,問他:“你上回說盧金啟中了個什麽邪,要糟了……”
“破傷風。”江故給他解釋,“一種細菌,就在鏽刀造成的傷口裡。”
“可是他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愈合得越快,他病得越快,那種菌不喜歡氧……不喜歡呼吸,越憋在骨肉裡,就會有越多的毒素淤積。”
“所以他還是中毒死的?”
“慢性中毒,他總是抽搐痙攣,心肺不太好了,又去喝花酒,就死在女人床上了。”
“我明白了。”曹肆誡終於搞清楚了其中原委,“所以和女人行房一定要小心。以前我爹娘都沒告訴過我,就開玩笑要給我說親,真是好險。”
“……”江故說,“我們無情道對這種事不感興趣。”
曹肆誡又喝了幾杯酒,漸漸覺得不辣了:“可惜盧望均就這麽逃了,我隻來得及讓他折了個兒子,還沒來得及讓他身敗名裂。”
江故不以為意:“誰說他逃了?”
“嗯?”
“他可沒有放棄凜塵堡,要報復你,自然要去找有能力報復你的人。”
曹肆誡反應過來:“廖振卡!”
江故說:“對。”
“難怪他沒有回容州,而失去了周邊城鎮,定是廖振卡在附近有據點!”一通百通,曹肆誡很快厘清了個中關竅。
“他們遲早要來,不如給他們放根長線。”
曹肆誡驀然回神:“都是你安排好的?你……你早在給我鏽刀的時候就已經盤算好了,要用盧金啟的命逼得盧望均投奔廖振卡?
“不,還要更早。
“你從來沒把盧家放在眼裡,他們不過是被你養大的魚,然後拋出去做誘餌……
“你要引廖振卡出手,從而盡快找到他們想要的圖譜?你要圖譜有什麽用?
“不對,你對圖譜也不感興趣……”
江故提醒他:“不要跑偏了,我從始至終,要的只是有關你的因果,來給我自己解厄。不過照這麽下去,很快就要打仗了,凜塵堡的軍備鑄造要加快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曹肆誡望著波瀾不驚的江故,忽然有些頭暈目眩。
這才是多羅閣主布的局。
自己不過是仗著一些小聰明,便以為能左右這場棋局,卻不知這一切都只是江故的幾個先手,他所能看到的,遠比自己要多數十步、數百步。
而無論是自己的復仇,還是稷夏的國運,其實他都不甚在乎。
他只是恰巧留在了自己身邊,陪他過個年。
第26章 拜帖
由於盧金啟暴斃那日,甲坊署的吳監作和張典事也都在輕曲館,是被他邀著一起去聽曲喝酒的,所以哪怕曹肆誡盡力為他們壓下流言蜚語,這兩人還是覺得不安心。怕自己在這封寒城待久了,又會節外生枝,有損官聲。
誰能想到聽個曲就聽沒了一條人命呢?
於是剛到年初三,他們就向曹肆誡辭行,說兵部傳喚,要盡快趕回去複命。
甲坊署的兩位要走,弩坊署自然也不會再多留,四位官員帶上曹肆誡準備好的軍備樣品,還有整理清晰的考察報告,坐著馬車軋雪離去。
年初五清晨,曹肆誡供奉財神像,親手點燃一溜掛鞭,劈裡啪啦炸了個通透。
薛儀捋了捋八字胡說:“迎好了財神,來年生意興隆,喜樂安康。”
曹肆誡望著不知在琢磨什麽的江故,沒有說話。
按這人的預測,很快就要打仗了。
他們凜塵堡若是生意興隆過了頭,恐怕天下人便無法喜樂安康,世間之事,可說是此消彼長,總讓人不得圓滿。
掛鞭放完了,落了一地紅紙,細細碎碎地妝點在雪地上。
江故忽然說:“有人上山來了。”
薛儀不解:“什麽人?來拜年嗎?”
曹肆誡卻已有了準備:“這個年,凜塵堡是注定過不安生了。也難怪,他們克林國人沒有過年的習俗,不會遷就我們。”
這下薛儀也聽明白了:“廖振卡又要來找麻煩了?他們究竟在找什麽東西,都說了沒見過不知道,怎麽還是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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