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有些從容州過來的工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這些人中也有人願意留下,為此薛儀特地來請示,曹肆誡說:“我只是不想留下蠹蟲,真正有本事的人,倒不必在意他們從前為誰效勞,好好做工,今後不要身在曹營心在漢就行了。”
薛儀提醒:“到底是盧家帶來的人,還是會有風險。”
曹肆誡想了想說:“那就先試用他們三個月吧,這段時間隻給他們八分酬勞,若是忠心牢靠,三個月後繼續錄用,酬勞該給多少就給多少,若是吃裡扒外,再轟出去不遲。”
薛儀捋這八字胡笑道:“既驗了人,也省了錢,少主英明。”
江故原本無所事事地坐在旁邊,聞言瞥了他一眼,點點頭:“嗯,試用期,不止是這些容州的工匠,其他人也可試用。”
曹肆誡豁然:“對對,那些新登記的小工,還有曾經依附於盧家的師傅也可照此規定來辦。效力多年的老師傅就不用了,尤其是那六位大師傅,他們幫了我不少,手藝和品行都足以信任,萬不可寒了他們的心。”
薛儀一一應下,自去安排。
***
臨近開工,曹肆誡忙碌起來。
書房裡終日有人拜訪請示,大事小事都要他拿主意,隻把他消磨得焦頭爛額。
衛師傅道:“不是我們拖延開工,少主,淘沙河凍上了,引水車轉不了,礦場的礦走不了水路,冶煉窯和我們鑄造坊也用不上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你讓我們怎麽辦?”
哢啦啦——
江故坐在角落裡,手邊放著一盞清茶,還有兩三盤瓜果點心,遙望著窗外雪景。
他不懼冷,寒風吹進來,蒙眼布上落了霜雪也渾不在意,端的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因為太閑了,開始練習盤核桃,嘩啦嘩啦地盤,盤得煩了就捏開來吃。
哢啦啦——
又捏開一個。
曹肆誡收回目光,指著運輸路線圖對衛師傅說:“水路不好走,那就走陸路運送啊,我不是多置辦了三十輛板車嗎,不拿去運礦運水,放著落雪吃灰麽?再說了,我又沒給你們下多重的任務,只是讓你們把工期排好,慢慢做起來就行。眼下這時節,本來就很難用水,往年引水車也要三月才能用起來,怎麽今年就慌成這樣?”
“不是少主您說兵部催得急,還有可能加單嗎?”衛師傅瞪著眼說。
“哎呀我那是讓你們有點緊迫感!”曹肆誡無奈,“加不加單的,那都是後話!誰讓你們現在就急急忙忙趕工了!”
“哦哦,那就好,我回去了啊。”
“等等!”曹肆誡叫住他,“引水車最快什麽時候能用?”
“呃,大概三月初吧?淘沙河一般初五初六開始化凍……”衛師傅也不確定。
“三月十二。”江故插話。
“你怎麽知道?這日子準嗎?”衛師傅訝然,他們這些多年的老夥計都打不了包票。
“初十化凍,十二通渠。”江故篤定地說,“今年比去年要冷。”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曹肆誡毫不懷疑他的預測,“那就定下來,三月十二備大貨。”
衛師傅走了,後面又是城東傅家的當家人,他們是給凜塵堡供應皮革的生意夥伴。
傅老板年逾五旬,捶著腰背調侃:“曹老板啊,你這是又把吊橋換回繩索啦?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每次滑來滑去,心肝都顫喲。”
曹肆誡客氣地說:“傅老板有事差人知會我一聲就是了,若不是俗事纏身,本該是我登門去拜訪您才對。”
哢啦啦——
“哎,老夫也不想在年關叨擾的,只是家裡遇到些事,急需用錢,就想著來找曹老板問一下,上個月凜塵堡賒的帳……”
“那筆帳啊,我知道。雖說是盧家人欠下的,但我凜塵堡也絕不會賴帳。”曹肆誡道,“傅老板放寬心,您且先回去,等您到家了,估摸著這筆錢也給您送到了。”
哢啦啦——
曹肆誡忍無可忍:“江故,你這容州核桃還沒吃完嗎!”
江故說:“我多扣了盧家兩筐,帶你吃一點?”
曹肆誡:“……”算了,沒空理他。
***
忙到傍晚,工匠們都下了工,來請示的大師傅也都回家了,曹肆誡以為自己終於能喘口氣了,卻見薛儀把兩遝名冊送了來。
曹肆誡抱頭哀嚎:“啊,饒了我吧!”
跟江故和薛儀一起匆匆用了晚飯,他讓仆役多點了兩盞燈,又開始翻看起了名冊。
薛儀已粗略看過一遍了,說道:“少主左手邊那一遝是去年的名冊,右手邊那一遝是今年剛登記好的。我將兩者做了比對,想從中找出異常之人,但是……”
曹肆誡邊看名冊邊接過話頭:“但是盧家掌權期間,傭工的更替太過頻繁,也很雜亂,很多拉關系進來的人都不是封寒城附近的,查起來非常麻煩,也比對不出結果。”
薛儀歎道:“正是如此。那時你我都被架空了,沒有經手過這些傭工,到如今更難摸清所有人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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