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涼抿唇,暗道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師祖,哪怕斷了一臂,又不複巔峰,這人依然是現世他所見過最強大也最從容的對手。
交手數息,他已變更了後續的計劃。
“變陣!”申屠涼大喝一聲。
圍剿江故的眾人立時轉化了陣型,不再以進攻為主,而是擺出了防禦的架勢,而對江故的束縛沒有漸弱,很快有人補上了缺口,端的是訓練有素。
“不愧是多智謹慎軍師祭酒。”江故唰然出棍,“不是要欺師滅祖麽?這就想跑了?”
“凡事不能太著急,今日就先欺師一下,來日再滅祖吧。”申屠涼道。
在江故逼近防禦陣勢之時,他準備用上最後一枚彈丸。
咻——
江故扣下機括,只見那箭矢不偏不倚,正正插進了祝融魂的膛口。
申屠涼:“!!!”
電光火石之間,他自揮一劍,果斷割開了左臂上祝融魂的綁帶,分神對陣中兵士喊道:“快散開!”
隨即他大退數步,輕巧提躍,紅衣被身後的風吹起,向前伸展。
轟——
祝融魂炸了膛。
事出突然,即便出言提醒,還是有數名兵士因此受了傷。
江故緊追不舍:“我還剩一箭。”
申屠涼驀然頓住腳步,站定了說:“師祖應當知道,當年你留下的不止是原版的迫雪箭匣,還有一樣東西,威力要強大得多。”
江故也停了下來,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他皺眉道:“你對它做了什麽?”
申屠涼好整以暇地說:“我對它束手無策,但這不影響它成為另一種投放於戰場的武器。”
江故勸道:“它跟迫雪箭匣不同,不是這個時代應有的規格,你掌控不了它。”
申屠涼笑道:“我大師伯和師父從不敢碰它,可若不去嘗試,怎麽知道您的心能否被掌控呢?是吧,師祖?”
江故沉默。
申屠涼示意眾人收手,兀自轉身行去:“若我身故,克林國便再無人有能力保管它,不知那會是何等後果?師祖,這最後一箭,您還要發嗎?”
咻——
江故扣下機括。
紅綢金冠跌落在雪地上。
申屠涼散發振袖,張狂而笑:“師祖,不肖徒孫失禮了,再會。”
第32章 心臟
曹肆誡獨自前往山中的淘沙河谷。
河水結了厚厚的冰層,礦工們推著他不久前購置的新板車,在冰面上順溜地運送著礦石。車轍劃下一道道細微的碎冰線條,像是在勾勒一幅巨大的圖畫。
堡中的暗潮洶湧絲毫沒有波及到這裡,大家專心地上工,任勞任怨地做著手頭的活計,熟稔地交談,暢想著這一單做完後,東家能多發幾個錢。
曹肆誡一路走來,與他們點頭招呼。
大師傅恭敬又熱絡地問他:“少主怎麽來了?有什麽事情要交待嗎?”
曹肆誡搖了搖頭:“沒事,我就隨便逛逛,你們忙你們的。”
於是眾人便不管他了,繼續推著板車前進,在少主的監督之下,乾活越發賣力。
曹肆誡走到了引水車旁。
為了方便各處取水用水,十年前他爹娘建造了這座高達九十尺的引水車。
圖紙是他娘親手畫的,木質車身是他爹帶頭搭建的。完工試用那天,他偷偷躲在其中一個水鬥中,跟著整個引水車旋轉,在最低處灌了滿身的水,在最高處冒出頭來嚇唬娘親,最後在貼近地面時跳了下來,被他爹追著打屁股。
眼下天寒地凍,引水車停用了,靜靜地佇立在這裡。
那日鑄造坊的衛師傅來問過,引水車何時能恢復使用,據江故推算,要到三月初十才能消融化凍,三月十二才能初步通渠,到了那時候,引水車便可以重新運轉起來,為冶煉窯和鑄造坊源源不斷地供水。
曹肆誡查看了一下水車的主要部件,確認沒有什麽故障,隨後在冰面上點起一個火堆,讓引水車取水處的堅冰融化變薄,又抽出橫刀,加快破冰。
等到取水處附近的冰徹底消融,他搬動引水車機關,讓它提前轉動起來。
吱呀——吱呀——吱呀——
引水車緩慢地運作著,如同一個冬眠的巨人被喚醒,優哉遊哉地伸著懶腰,某些地方的關節還很僵硬,水鬥卡著不能翻轉,曹肆誡就耐心地一個個檢修,把巨人的所有手腳都活動開。
礦工們遠遠看著,隻當少主是在憂心第二批軍備的工期,想嘗試著啟用引水車。
待到經手其中一個水鬥時,曹肆誡動作微頓,在其中摸索一番,調整好角度,接著又去檢修下一個水鬥了。
吱呀——吱呀——吱呀——
兩年前的夏天,他窮極無聊,又爬進這個引水車裡玩,蹲在其中一個水鬥中,只等著下水衝涼,再去高空摸摸藍天。
誰知那水鬥底板松動不牢,加上他長個抽條,不再是小孩的身形重量,竟在高空踩碎了水鬥底板,差點就摔了下來。娘親看見他晃蕩著兩條腿掛在上面,急得直掉眼淚,叮囑他一定要抓緊木杆,千萬別松手,直到他平穩落地,才算放了心。
此時自然也少不了一頓大罵,但娘親的打罵向來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甚至怕他驚嚇過後再被他爹教訓,又要吃苦頭,便幫他在父親那邊瞞下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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