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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生觀短暫沉默,岔開話題:“所以呢?這塊寶石你們打算怎麽進獻?”
沙依格德壓下心中疑惑,又被拉回思緒:“聽你這麽說我倒是放心了,可見你確實隻知皮毛。寶石只是粗坯,我們不可能直接進獻寶石,按照父王的意思,要製成一件富有寓意、精巧華貴的飾品,再派使者送去稷夏。”
簡生觀點點頭:“你和拜厄斯,都想去做這個使者。”
“是的,我的狀況有些複雜。”沙依格德說,“如果我還像從前那樣,默默無聞地在王宮或聖教裡發瘋,那麽瑟婭更願意看到我在王宮裡慢慢耗死。她會向父王諫言,說我身體不好,難堪大任,然後順理成章地舉薦自己剛滿十二歲的兒子,讓拜厄斯出使稷夏,為他爭取更多的關注與籌碼。而我太過被動,只能坐以待斃。”
“所以你鋌而走險,選擇了當眾發瘋。”
“我不能再遮掩躲藏了,必須把事情鬧大。”指尖敲了敲琉璃盞,沙依格德道,“於是我挑好了日子,選好了場合,給自己博一條出路。”
“聖教開壇祭祀七日,你為何選了第五天?”這是簡生觀好奇的地方,恰好當天那個時辰豔陽轉陰,驟然下雨,這位王儲的發瘋時機絕妙,在外人看來可不就是黑暗之神降臨,惡鬼附身顯相之態。
“你們稷夏有時歷節氣,我們曛漠也有自己的天氣推算。”沙依格德自信地說,“我提前去稱量了風鳴丘的沙土重量,便猜到那日臨近午時要降雨,算準了時機去祭壇綬帶,果然營造出了安格拉曼降神的幻象,除了你這個神醫,完全沒人發現破綻,真是為我的才智傾倒。”
“……”忽略他的自我讚美,簡生觀想了想說,“你這麽做,是想加深民眾對你被惡鬼上身的印象,往後一旦你有機會解毒翻身,只要對外說清除了惡鬼,通過阿胡拉瑪的光耀洗淨了靈魂,就可以再度回歸成為受人尊敬的王儲。嗯,的確是個好托詞。”
“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我要讓瑟婭看到更多的希望,才能促使她沉不住氣,變得更加急迫。”沙依格德說,“她一直苦於父王不肯廢黜我,才不得不忍氣吞聲,只能在不驚動父王的前提下給我找麻煩。但如今我自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坐實了惡鬼附身的醜聞,百姓對我的信心跌至谷底,她豈會放棄如此誘人的機會,必定要想辦法動搖父王心中的天平。”
“你覺得她會因此放棄為拜厄斯爭取出使稷夏的機會?”
“她會假意謙讓於我,促成我去出使的局面。如果足夠了解她,你就會知道,我表現得越是不肯罷休,她就越要與我相爭,而我若是不感興趣,甚至自毀機遇,她反而有所忌憚,會仔細斟酌利弊。”
簡生觀分析:“可你不要忘了,她不會真的甘心讓你去出使稷夏,完成護送寶石的任務,她的目標仍是摧毀你。”
沙依格德不以為意:“我知道,只要我走出曛漠,踏上莫賀延磧的沙丘,她就一定會在途中製造各種刺殺和意外,阻止我完成護送寶石的任務。就算我僥幸到達稷夏,進獻了寶石,她也會讓我毒發致狂,死在異國。這樣既能借機除掉我,又能把她自己的罪責摘得乾乾淨淨,可說是送上門的好事。”
“不夠。”
“什麽不夠?”
簡生觀也敲了敲琉璃盞,說道:“你與她交鋒多年,對她的多疑和謹慎想必頗為了解。單單以你自己為誘餌,沒有其他後盾作為保障,你覺得她一定會上鉤嗎?”
沙依格德斂目沉思:“是有一些風險,但這步棋我不得不走……”
簡生觀道:“沒說你這步棋走錯了。我的意思是,你還要備下一步後手,徹底消除她的後顧之憂,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把出使機會讓給你。”
“可是,要怎麽才能消除她的後顧之憂?”
“這一步後手,我已經給殿下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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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知不覺說到太陽西沉,外頭仆從敲門詢問晚膳是否要送進來。
沙依格德感覺肚子空空,便讓貼身仆從奇那送上飯菜。
奇那恭敬地捧著餐盤進來,羊肉、面餅、燴菜、果脯、奶糕,林林總總擺了滿桌,但都是只有一小份,顯然僅供一人食用。
在奇那的侍候下,沙依格德兀自吃了起來。
簡生觀問:“我的呢?”
奇那:“……”
沙依格德無語:“你一個奴隸,難不成還想與本王子同食?”
“沒我的份是吧?”簡生觀一撩袍袖,走到門口清了清嗓子,高聲叫喊,“沙依格德殿下想要借惡鬼顯相之事,謀得……”
“行了!給你上飯!”沙依格德嚇得一口羊肉噴出來,忙道,“奇那!現在!立刻!給這個奴隸跟我一樣的餐食!給我堵上他的嘴!”
簡生觀坐了回來。
奇那不明所以,但很快奉命送來了第二份晚膳,而後再度退去門外。
吃完飯,沙依格德捂著心口,一時間面如金紙,汗如雨下。
簡生觀問:“你毒發了?”
沙依格德搖頭:“沒有,這是長期服用赤羽草的副作用,心口絞痛,氣血翻湧……”
簡生觀好整以暇地說:“看在你救我出地牢的份上,我教你一套心法吧。”
沙依格德疑惑:“心法?什麽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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