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生觀哦了一聲,手指碰了碰湯鍋外沿。
外頭太冷了,煮沸的藥湯很快就降了溫,已經可以入口了。
簡生觀把湯鍋遞給他:“喝。”
拜厄斯沒接:“母親不讓我吃別人給的東西。”
“為什麽?”
“怕有毒。”
“王儲殿下給你送去的乳酪酥餅你吃了嗎?”
“……沒有,被我母親扔了。”
“你覺得那些酥餅有毒嗎?”
“……”
“喝不喝?不喝我灌你了。”
拜厄斯默默接過湯鍋,喝了幾口,意外地感覺還不錯,清甜可口。
“喝了這湯,我嘴巴真的能好嗎?”
“喝不完的灌到水囊裡,明天接著喝,別浪費,到猶然的時候燎泡就能消下去了。”
“好。”
簡生觀暗自嘀咕,給小孩子喂藥就是麻煩,還得陪著聊這麽久的天。
***
另一邊,沙依格德在帳中徹夜未眠。
還有三日的路程就要達到撒罕,他知道那個人就在撒罕等著他,避無可避。為此,他已經煩躁得好幾天沒睡好了,嘴上都起了燎泡。
反正也睡不著,他召來跟屁啾,在他腿上綁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心中鬱鬱,嘴上起泡,疼。
***
次日早晨,拜厄斯吃完早飯,想起來喝藥湯,卻找不到自己的水囊了。
他問遍了仆從和護衛,都說沒看到。
於是他隻好去找簡生觀說:“我的水囊不見了,藥湯也沒了……”
簡生觀攪合著湯鍋說:“不見就不見了吧,正好我怕你不夠喝,給你重新煮了一鍋。”
拜厄斯看見他用一根羽毛束發,覺得很新奇:“這羽毛真漂亮。”
***
黑翅鳶日飛千裡,第二天傍晚就回來了,利爪抓著一個水囊。
沙依格德打開水囊聞了聞,又嘗了一口,欣喜道:“真好喝啊,這是師父給我熬的藥湯?”
跟屁啾復仇失敗,又痛失一根羽毛,氣鼓鼓地飛跑了。
第47章 掮屍
多虧了簡生觀的祛火湯,快到猶然的時候,拜厄斯嘴角的燎泡已經完全好了。
猶然的使節沒有撒謊,他們確實在為恢復舊時絲路而努力。
簡生觀和拜厄斯在勘察猶然附近的路線時,看到了不少供過路商旅躲避風沙、稍作整備的小型驛站,但大多較為簡陋,而且沒有定期修繕,許多驛站在黃沙的侵蝕中坍塌掩埋,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拜厄斯輕巧地躍下駱駝,來到這座塌了大半的驛站前,仔細查看了外圍防風石壁的堅固程度和裡面的陳設,說道:“還是可以暫住的,遇到沙暴的時候,多少能抵擋一下。”
簡生觀騎在駱駝上,繞著驛站走了兩圈,搖了搖頭說:“可是驛站的作用不僅僅是躲避沙暴,在平安無事的時候,也應該提供一個可靠的地方供人歇腳,並且提供必要的補給。若是更完備的驛站,甚至可以充當臨時的交易地點,在到達主城之前,就可以建立商隊彼此間的信任,從而促成更多的生意往來。小王子殿下,你見過勾昌的驛站嗎?”
拜厄斯道:“以前去過,那裡的驛站有很多是勾昌人自行搭建的,他們跟附近城池聯合起來,給各個驛站提供水和糧食,還有勾昌特有的商品,然後把商隊從自己的邊城吸引過來,再一路請進勾昌的王都中,就這樣硬生生改變了絲路的路線。”
簡生觀道:“為了爭奪絲路,勾昌確實下了不少苦功。”
拜厄斯卻很不服:“自從勾昌使了各種下作手段,又是挑唆,又是搶人,私下開辟了所謂的新絲路,猶然的國力就大不如前。以前的猶然不是這樣的,我母親就是猶然人,她說那時候的猶然王都熱鬧非凡,跟曛漠的息烽城一樣繁華,大家過得也都很富足,不愁吃穿。
“可是幾年前母親帶我來猶然的時候,我只看見蕭條冷清的王都。商隊要麽被勾昌拉過去了,要麽僅在邊城短暫停留,駱駝和香料都賣不出去。眼看著這個國家日漸衰落,再不改變,恐怕很快就會被人遺忘,徹底淹沒在莫賀延磧的滾滾黃沙裡了。”
簡生觀問:“你覺得這是勾昌的錯?”
拜厄斯皺眉道:“難道不是嗎?他們的手段不正當,是在從別的國家搶東西!”
“你聽瑟婭王妃描述了猶然盛極轉衰的經歷,就覺得是勾昌搶走了原本屬於猶然的富貴榮華。可勾昌若不拚盡全力去爭奪,它自己也早就被埋沒在滾滾黃沙裡了,怎麽不說是猶然最先搶了他們的活路呢?”簡生觀說,“猶然人滿心怨懟,不過是自己得到了又失去,從安樂富足變得一無所有,要更痛苦罷了。”
“可是絲路早就開辟好了,是稷夏、曛漠這樣的大國定下的,怎麽可以輕易更改呢?”
“從沒有人規定絲路必須要途經哪裡,像稷夏和曛漠這樣的國家,也根本不會在乎中間路過了哪些小國,反正只要路是通達的就行。派遣我過來勘察,也只是稷夏想要彰顯自己在絲路上的主導地位,誰更聽話,誰更有誠意,就給誰更多的機會。”
“難道猶然不夠有誠意嗎?年年都給稷夏和曛漠上貢,從未怠慢,還有他們的駱駝和香料,都是品質上佳的,為什麽不能繼續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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