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那迷霧散開,露出了一張讓秦楓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容。
眼角彎彎,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將秦楓輕輕擁在懷裡,拍打著他的後背:“多大的孩子了,還與小時候一般,那麽喜歡哭鼻子。”
“娘,我想你了。”秦楓哽咽道。
他的前世人生並不圓滿。
父親整日酗酒,毆打母親,時常夜不歸宿。
而母親以淚洗面,又將心中的痛苦與怨恨如倒垃圾一般傾倒在他的身上。
他從未體會過家人的溫暖,隻記得人生的最後,是母親發瘋一般,將屋子點燃。
大火吞沒了一切,可灼燒的刺痛胸口的窒息,對於他而言,卻是一種解脫。
或許是上天眷顧,讓他重生成為了一名嬰孩,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他有一個愛他的母親,滿心滿眼都是他。
只可惜,這份愛,太短暫了
女子輕聲道:“娘知道,娘一直都知道。”
事實上,她的殘留意識一直都存在於先天一炁之中,見證著秦楓的成長。
她會因秦楓的不斷強大,受人崇敬而高興。
會因秦楓成婚之日,自己卻不能親身在場而遺憾。
會因秦楓遭遇危機,險些喪命而急躁不安。
會因秦楓化險為夷,實力更上一層樓而激動不已。
即便秦楓的人生裡,沒有她的身影。
但她的愛貫徹在秦楓的一生當中,從未離開。
這一刻的母子重逢對她而言,是世上最難能可貴的恩賜。
她想要讓這一刻成為永恆,卻也知道,她該離開了。
“我的孩子,回去吧,你深愛的人,深愛你的人,他們需要你。”
輕盈的話語,連同著女子的虛影淡淡消散。
秦楓極力伸手想要去抓什麽,卻只能抓到一抹虛無,可他卻發覺,掌心和胸口都是暖暖的。
有陣陣佛音響起,看不清面容的聖僧出現。
“失而復得未必圓滿,求而不得未必遺憾。”
“世事太多因愛生恨,恨而生仇,然而,寒冰不能斷流水,枯木亦會再逢春。”
“秦楓,你體會過人生百態,你比常人更加明白,有過執著,才能放下執著,有過牽掛,才能了無牽掛。”
“**或許是阻擋前路的無盡業障,但萬象皆生,本就一切由人.”
秦楓抬眸,先前所經歷的無數人生,在眼前劃過。
眾生的願力,像是溪水匯入湖海,朝著他的體內卷去
黃泉洶湧,死水彌漫。
黑色的業障如蛇一般將秦楓包裹,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秦建安始終守在一旁,從未離開。
忽然,他看到了一束輕柔的光,像是撥開樹葉一般,打開了黑色業障的一角。
熟悉的、魂牽夢繞的虛影朝他輕笑著微微頷首,然後隨風而散。
“怎麽會,你.”秦建安張了張嘴,瞬間紅了眼眶。
“原來如此,原來你一直都在守護楓兒,從未離開。”
轟!
一束清光,貫穿整個鬼界。
驚濤駭浪般的黃泉水停止泛濫,死氣黑炎像是老鼠見到貓一般,瘋狂退散。
“怎麽回事?”
“鬼界似乎穩定下來了!”
“是那束光?”
“好像來自黃泉那一頭?”
鴻蒙仙界,城隍爺等神魔圍繞在天命碑四周,竭盡全力維持著天地的穩定。
可是當那輪金光太陽顯現的那一刻,仙界的天地就像是鏡子一般,寸寸碎裂,無法阻止,無法逆轉。
絕望、恐懼、無奈,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天帝失敗了嗎?”
“一切都要結束,莫非三界的湮滅已是注定?”
就在這時,一道清光自下方投射而來。
搖搖欲墜的仙界開始平複下來,那些空間裂紋甚至在眾神魔驚詫的目光中緩緩複原!
“這是什麽情況?”
“莫非是天帝的力量?”
“不,不對。”
“這束光,似乎是來自幽冥鬼界?”
城隍爺似是想到了什麽,雙眸中露出興奮與希冀的光:“難道那小子,成功了?”
砰!
白霧籠罩的奉天城早已是千瘡百孔。
滿地都是血跡,怪物與人類的屍體隨處可見。
天帝一身白衣被血紅浸染,鬼主消耗了大部分力量,重新恢復了蘿莉狀態。
而鎮神司禦更是被斷去了半邊身子,內髒骨骼清晰可見。
柳劍璃左臂扭的如同麻花,但她依舊死死護在秦楓的肉身前,雙目靜靜盯著天空上的天道本源。
天道本源被切開的頭顱,落到半空竟是化成了一輪圓月,接而緩緩升起,與那太陽一同立在當空。
日月同天,灼熱與清冷交替,白天與黑夜輪轉。
當真是如神一般的手段,這便是創造三界之存在的實力!
天道本源頭顱斷層處,劍氣還在發出清冽的劍鳴,可祂僅僅是揮了揮手指,不過幾個瞬間,頭顱便恢復了原樣。
一同恢復的,還有祂那千瘡百孔的身軀。
眾人見此一幕,皆是一臉不敢置信。
原本他們還指望化身成為柳劍璃的盾,靠後者的劍道道則,慢慢消耗天道本源,給予對方難以修複的致命傷。
可為何,先前還無往不利的劍氣,如今卻沒有了作用?
天道本源望著秦府內的柳劍璃,身軀輕飄飄落下。
祂以睥睨眾生的姿態,懸浮在柳劍璃頭頂,淡淡開口:“原來如此,汝領悟的劍道道則,並非因三界而生,並非以自身而動。
那是守護之劍,隻為守護汝心愛之人。”
祂瞥視向秦楓的肉身,神色冷漠,帶著鄙夷與厭惡:“人類總會因這些無趣的情感,困縛自身,自天地誕生之初日起,萬年來一直如此,毫無長進。
無窮無盡的**,極盡醜陋,終是化作無解的業障,妨礙著三界,玷汙著吾創下的天地。”
“吾給了爾等許多次機會,可每一次,爾等只會讓吾失望。”
“如今,吾不願再等了。”
祂抬起右手,天空之上的太陽與月亮融合在一處,化作了遮天的紅色星辰。
星辰睜開了眼睛,以憤世的眼光,俯瞰著三界,俯瞰著芸芸眾生。
那股恐怖的威壓讓人絕望!
“怎會如此?”所有人皆是瞪大雙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先前所見證的那些,竟然還不是對方真正的實力!
天帝三人已經重傷,其余人根本無法介入這等戰鬥。
三界的空間如同豆腐一般,在紅目的注視下,土崩瓦解!
柳劍璃承受著重壓,始終擋在秦楓肉身前,一步未退,哪怕骨骼盡碎,哪怕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無畏的抵抗,無趣的情感。”
“汝拚盡性命也要守護之人,在汝最需要的時候,又在哪裡?”
“毀滅,與三界一同。”
“汙穢,就當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祂的話語便是終焉的審判,紅色的光球如同星辰般墜落,直指秦府!
柳劍璃在重壓下用長劍撐著身軀,口中發出近似咆哮的呼喊。
她想要抬起長劍,卻見兩柄神劍在重壓下碎成了齏粉!
無力感湧上心頭,她的身子微微後傾,哪怕是死亡,她也想要與心愛的人,靠近一些。
可就在這時,一道清氣不知從何處掠來,輕而易舉洞穿了紅色的光球!
天地驟然一白,似乎只剩下了一抹色彩!
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柳劍璃輕輕擁住,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娘子,辛苦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夫君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