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不說,很多洞府或是墓穴裡面都會設置這種機關或者陣法,為的就是讓修士疑神疑鬼。
有些時候懷疑起來了,做出的決定都會變得不那麽理智。
但宋河不怕啊。
道身本我,外物只是外物罷了。
這突然出現這種東西,肯定有原因,或許就是很重要的線索。
他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便盯著了灰藍色護盾外面的自己,目光停留在對方的眼睛裡面,試圖從那閃爍的星光裡讀到一些什麽。
對方也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眸中星光明明暗暗,不時還閃過特殊的符紋,那簡單的線條交織,構成了一隻……老鼠的姿態。
“……”
“老鼠?”
也就是這一刻,宋河心中一動。
他在彌神樹內部進行推演,將那星光線條複刻理清,隨著線條成型,它周圍似乎變得有些黑暗。
但黑暗的同時還有一股陽氣升騰。
明明是一隻賊頭賊腦的老鼠,卻莫名的有一種寶相莊嚴的姿態。
同時,還有時間流逝的感覺。
那老鼠周圍有流星和夜幕在流轉變化。
彌神樹之中的宙光之力隱約被它吸引,朝著這裡開始流動。
他立刻就理解了這是什麽。
“子鼠,這是十二地支裡面的子鼠。”
他發現了這老鼠的奧妙,可外面的“自己”卻在逐漸消失,但圖案還沒有完全複刻下來。
“發現了就消失,嘖。”
這一發現讓他連忙加快了速度,可這種涉及到時間的星紋本來就很繁雜,再加上他著急著畫,越著急便越緊急。
即使他已經在壓製自己的情緒,保持絕對克制和冷靜,依然不起作用——這一刻,他清楚自己陷入了和剛才遠奚一樣的情況內。
只是不知道遠奚是看到了什麽,和他一樣嗎?
好在他和遠奚到底不一樣,無論是神識還是意識都比金丹遠奚更強,況且還有靠譜的隊友。
“宋道友?”
易塵這會兒發現了宋河有點不對勁,他手指在長劍上輕輕一彈,隨後向著周圍一揮。
“鏘!”
凜冽的寒光伴隨著清脆的劍鳴聲響起。
它直入人的識海,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也就是得益於這道劍鳴,宋河終於趕在外面的自己消失之前將他眼中繁雜的圖案全部複刻了下來。
“呼。”宋河松了口氣。
他朝著易塵拱拱手:“多謝道友相助了!”
後者不甚在意道:“精誠合作,順手之事。不過道友剛才是看到了什麽?”
劍修很是在意。
身為擁有劍靈和劍骨的天才劍修,他對於事物的感知力甚至強過一些天機門的修士,可就連他都沒能察覺到外面有什麽異樣。
這對於一位劍修而言是很麻煩的事情。
他們不畏懼敵人,鬥法那是誰都不怕,卻很厭惡暗地裡的目光和陰謀詭計。
遠奚已經倒下了,萬一宋河再出事,那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問個清楚。
“……我看到了我自己。”宋河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現在他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隱瞞沒有任何好處,況且他行的端做的正,也不怕說出來會影響什麽。
聽到這個回答,易塵和感業陷入了沉思。
還是後者若有所思道:“相傳宙光之河中屬於無形無相之地,諸多力量匯聚,宋施主莫不是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宋河搖搖頭:“這我倒是尚不清楚……信息實在是太少,此事暫緩。遠奚道友的情況如何了?”
“她陷入了魔障。”感業給出了答案:“心魔入體,也不知道遠施主到底見到了什麽,難道和宋施主一樣見到了自己。”
這個猜測說起來是有可能的。
但宋河卻很懷疑。
天機門修士卜算天機,平日所見所聞都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怪誕之事,要是能看到個自己就被嚇得入魔……那也太誇張了吧?
他想了想還是暫且將這事兒拋之腦後,既然遠奚不醒,那麽當務之急是快些將那星光子鼠構築完畢,那玩意應該是破局的關鍵。
於是他開口道:“兩位道友且歇一歇,我有個想法,或許可行,但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
易塵點頭:“道友放心就是,我和感業道友絕對不會讓什麽東西影響到你的。”
他晃了晃手中長劍。
有這樣一位劍修在,確實令人省心。
感業也附和道:“宋施主安心施展神通,我有一物,正合適此時用!”
他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一串佛珠,直接拋在了地上,珠子落地既生根,每一顆珠子都變成了一朵朵材質各不相同的蓮花。
正正好好就是佛教的七寶,五光十色,散發著溫和卻浩瀚如同海洋般的靈壓。
七朵蓮花盛開,裡面有巴掌大的佛陀端坐。
他們一個個寶相莊嚴,雙手合十,梵音誦經之聲響起,直接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罩子,看起來就很是靠譜和堅固。
“七寶珠鏈……真舍得啊。”
還沒有開始施法的宋河瞥了一眼,暗道這些家夥果然也拿了不少寶貝出來,這七寶珠鏈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了。
不僅材料是純正的七寶,裡面還有足足七顆半步化神境界的心舍利作為核心,七顆珠子如果威力全開,那絕對能把化神按著揍。
有了這玩意倒是不用擔心萬一自己專注的時候,屏障忽然破碎的事情了。
他很安心地將神識沉入彌神樹中。
剛才被他複製下來的星光子鼠正靜悄悄地站立在草地上——它缺少了一個核心,或者說一個動力源。
因為宋河能夠看出它的構造,樸實卻又精妙,來源應該是一種靈葉宗應星堂內部通用的傀儡核心陣法。
看起來雖然簡單,可構成它的力量必須是宋河,或者說星恪一脈獨有的星光之力。
如果沒有這股本身就帶有靈性的力量支撐,想要將其描繪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從根源上就斷絕了外人仿造的可能性。
根據宋河短暫的查看,可以確定它缺少了一個陣法核心。
按理來說裡面應該是要裝一個給傀儡提供魂魄以及靈石的傀儡寶玉。
可……子鼠要怎麽提供魂魄?
這種無形無質的時間,難不成真的要他抓一隻十二生肖裡面的子鼠?
難為人也不帶這樣的啊!
他沉默了片刻,選擇詢問四時寶光樹。
既然想不通,就只能求助外援了。
子鼠作為十二地支之一,本來就代表了時間,而且還出現在了宙光之河裡面,這未免太巧合了。
“四時前輩,宙光之河裡面有沒有可能出現子鼠?”他直接召喚分身,站在四時寶光樹前詢問,順帶將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下。
顯然,四時寶光樹一直在留意著這邊。
她立刻回答道:“宙光之河雖然早在人族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可它還是會受到人族的影響。
主人,你若是想將它的核心製作完畢……需要獲取到子時的靈性。”
宋河皺眉:“子時的靈性?”
這種涉及到時間的事情,他實在是了解的不多。
“若是在外界倒是很好獲取,您只需要靜靜等到子時,用我給您的秘法收集一下就好。
但是在宙光之河這片時間混亂之地,除非……”
說到最後她有些遲疑。
宋河心中一沉,但聲音依然平靜:
“除非什麽,直說就好。”
“除非您將彌神樹內的時間劃分出來,您可以先看看,在做打算。”四時寶光樹的聲音很是無奈,它將錄製好的玉簡交給宋河。
“……”
宋河頓時陷入了沉默。
劃分時間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出來的,不然也不會蹉跎那麽久都沒能功成。
但,事情擺在這裡了。
不做顯然是不行的。
他眯著眼睛考慮了一會兒,又仔細查看了四時寶光樹給他的法門。
心中一個念頭緩緩浮現——或許可行。
忽然問道:“那如果隻劃分一個時間段你說能不能行?
日分起於子半,子時是一日之始,從它開始,應該不會影響到後續時間段的劃分吧?”
四時寶光樹回到:“不會,您是有什麽想法了嗎?”
“嗯。”宋河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一株靈植,深深歎了口氣:“本來我是不想動用它的。”
他心念一動便將那株靈植挪移到了四時寶光樹的前面。
這是一株很特殊的靈植。
它外觀看起來像是一團霧氣,但是又像是一團軟乎乎的泥,還在顫抖和晃動,屬於是那種一看就很引人注意的靈植。
四時寶光樹認出了這株靈植,驚訝道:
“五階的厚德隨土根?”
“嗯,它本身就是屬於大地之精粹匯聚,又能夠承載各式各樣的力量,我想用它作為子鼠的載體。”
宋河的目光也落在了它的身上。
面板出現——
【名稱】:厚德隨土根
【等階】:五階下品
【狀態】:幼體,成長中(58%)
①.厚德載物之根(紅·厚德隨土根專屬):此靈植的根莖可以作為一切物質的載體,它會包容並且接受所有的力量,並且根據外在靈力的塑造而改變。
當前承受力量上限:化神後期。
②.顯生之機(紅·厚德隨土根專屬):此靈植的根莖經過切割之後可以持續恢復,在不影響根基的情況下可以近乎於無限恢復。
當前恢復力:100%
“子鼠的載體麽……我懂您的意思了。”四時寶光樹頓時恍然大悟。
聲音也跟著恭敬了起來。
“請主人隨意施展吧,我會把法寶以及自己的力量毫無保留地奉獻給您。”
說著,她的枝葉顫抖之間,那枚葉子符寶飛了出來,落到了宋河分身的手中。
宋河將葉子拿在手中,歎息道:“還好曾經融入過一次地脈,現在做起來也不是很困難。”
他的分身盤腿坐下,伸手分割並且取來一坨厚德隨土根,在手裡捏了起來,很快便捏出來了一隻活靈活現的小老鼠。
離開了主根的它名字變成了厚德隨土根(分割),但詞條還在。
宋河將「化靈」詞條以及一個怪異的玉佩放在了它的上面,深吸一口氣。
是真的心痛啊!
這玉佩裡面有他用氣運之術分割出來的一點氣運以及功德之力,為的就是確保那有概率的「化靈」詞條能夠一次性成功。
要是這一次不成,他真的虧死。
“唉。”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將雕像放下,把葉子符寶捧在手心。
他沉聲說道:“子時,是一日之初始,距離太陽最遠,卻擁有特殊的陽氣和生機。
我雖然不能完全劃分而出,但模擬子時應該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伴隨著世界之主的意識,天空之中的陽光瞬間就消散不見,整個世界變得一片黑暗。
恍惚之中有水滴的聲音在響起。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聲音很有規律。
整個世界之中的生靈都可以聽到這個聲音,在這聲音之中,緩緩睡去。
黑暗,黑暗席卷了一切。
但這黑暗之中並不是絕對的漆黑,有絲絲縷縷的生機以及陽氣在匯聚——它們朝著宋河描繪好的那隻星光子鼠而去。
所謂“相信相信的力量。”,正如當時姬師叔告訴宋河的話, 他作為這個世界的主人和天道,他認為什麽便是什麽。
此時此刻,他就是認為這是“子時”。
於是整個世界都默認了這是子時,他分身捧著的葉子符寶散發著可以梳理宙光之力的威能,混合著四時寶光樹和她根須地脈的宙光之力朝著整個世界散去。
這是定律,這是規則。
那隻被宙光之力和特殊的陽氣以及生機入體的星光子鼠仿佛有了生命,小眼睛裡面多了一抹靈動的光。
也就是這一刻,宋河抓住機會,迅速施展神通,張開嘴巴吹了一口氣——
“呼!”
一道突兀而來的風席卷了整個世界,吹動湖水,搖動枝椏,最後……越來越小,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了星光子鼠的屁股上。
“嘰嘰嘰!”
星光子鼠似乎被刺痛了一樣,一下子就邁開步子奔跑了起來。
但是越奔跑,它身上的星光線條就越是飄逸,就像是一條從身體上延伸出的飄帶一般。
星光子鼠在天際奔跑,宛如流星,愈發明亮。
它繞著整個世界奔跑了一圈,最後朝著宋河手中用厚德隨土根製作成的子鼠雕像裡面鑽去。
子鼠雕像瘋狂顫抖著,汲取著周圍的靈力以及宙光之力,面板上的詞條也在顫動,甚至還有亂碼的跡象。
它在形成詞條,隱約可見是……子鼠?
這樣的變化持續了一會兒。
最終,平靜了下來。
雕像在短暫的靜止之後忽然邁開腿腳,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宋河的身上,然後人立而起,眼中靈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