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
白玉棠艱難地睜開眸子,少女的目光異常憔悴,臉頰慘白,就如同這寒山冰霜一般。
“找到,紅壽海棠了.?”
阿秋的眉眼愈發清晰,他嘴唇乾裂,略微分叉的劍眉附著皚皚白雪,臉頰早已被凍得烏紅發黑,簡直像一夜老了十歲。
見白玉棠問來,阿秋托著她的身軀,眼神泛起了光芒,輕輕點了點頭。
說罷,許清秋伸出手,只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硬是讓他咬著牙才勉強做到。
撥開從旁的積雪,許清秋顫顫巍巍的撿起一個物件。
白玉棠偏頭看去,許清秋那結痂凍瘡的指尖,正夾著一枚白色的花瓣,那花瓣狷紅,看起來如同要從他指尖化血滴落。
“阿棠,這就是紅壽海棠存在的證明”
只是他話音方落,突然花瓣有了異動,它散發出微弱的熒光,竟然隨風化為了齏粉。
許清秋顯然沒有料到這變化,他瞳孔微縮,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旋即他肩頭的雪花抖落,原本僵硬的軀體仿佛湧現出一股力量,讓他猛地向一旁的雪地撲去。
他的雙手翻動,如同惡狗撲食一般尋找著什麽。
“不,不行。”
“我不能找不到這花,這是我大梁的救命之物啊!”
“分明就應該在這裡才是,我已經看見了,紅壽海棠是真正存在的!”
但回應他的,只有白雪中漸漸消散的點點紅光
咚!
咚!!
許清秋雙拳猛地砸向雪地,在最後的氣力消耗殆盡後,他整個人深埋在雪地中,雙目失神,不知所想。
“阿秋.”
直到一聲呼喚傳來,許清秋回頭看去頓時臉色微變。
只見白玉棠側身躺在雪地之中,整個人眼神迷離,臉色不正常的青紅交替,看起來非常虛弱。
“阿棠,你怎麽了。”
爬了回來,許清秋托起白玉棠,臉色帶著焦急之色。
重新閉上眼睛,白玉棠沒有發出聲音,仿若睡了過去。
蒼山黑雲,大雪不止,許清秋的天師帽被吹落在地,他雙臂托著白玉棠,仰頭看向無邊的雪色。
雙目早已被雪迷得睜不開,刺骨寒風讓少年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
良久,許清秋抬起袖子,用力擦去眼淚。
“.既然是小道對你提的此花。”
“至少,得帶你下山去。”
說罷,許清秋將自己肩頭的犬絨卸下,裹在了白玉棠身上,接著他咬緊牙關站起身來,再彎腰將白玉棠給背在身後。
走出十餘丈,忽又回身,撿起自己掉落在雪中的天師帽,一步一瘸的緩步而去。
蒼巔雪嶺之中,一個瘦骨嶙峋的跛腳少年黯然西去,淒淒惶惶,說不盡的孤單落寞。
此際此刻,白玉棠卻感到身上十分的溫暖,暖意並非背後凍僵的犬絨,而是因為體內奔流的溫血。
這份舒服如春風沐海,陽春三月,讓人不願醒來,但願能就此沉淪下去。
只是一陣不小的動靜,還是讓白玉棠輕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入眼,是一個狹小的山洞。
洞口之外便是蒼山狂雪,風聲呼嘯席卷天地蒼穹,使人分不清晝夜白天。
而洞內還算乾淨,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依靠著牆壁喘著粗氣的許清秋。
喉頭乾澀,白玉棠下意識的看向許清秋腰間的水壺,顧不得自己公主的尊貴,對著許清秋抿嘴道:
“阿秋。”
“可以給我喝些水麽。”
聽到白玉棠的話,許清秋疲累的看了過來,不假思索的將水壺解下,自地上推了過來。
拿到水壺的白玉棠將水壺揚起,迫不及待的痛飲了起來。
而許清秋只是默默的看著,直到白玉棠停下手中動作,問了過來:
“阿秋,你可知山巔都發生了什麽。”
“我好似做了一場很深很深的夢,有人在夢裡同我說話。”
“醒來就是你了,你呢,方才在哪裡。”
許清秋愣了愣,最終吐出一口白霧。
“方才?”
“已經,過了七日了.”
“七日!!?”
白玉棠嘴巴微張,怎麽會過了七日。
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確實尋到了一株早已枯萎的海棠花樹,但並沒有傳聞中的奇效,絕望之際昏死過去,恍恍惚惚。
怎麽會過了七日之久!?
“是的,七日。”
許清秋再次閉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回憶。
“傳聞,這紅壽海棠誕生於冰棱之中”
傳聞,這紅壽海棠誕生於冰棱之中,若強行將冰砸碎取之,海棠便也會隨之枯萎,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 那便是虔誠祈禱。
**執念,只有真心方能融解這寒冰囚籠。
初次聽到這些話時候,許清秋隻感覺荒謬絕倫,可經過了重重險阻,事到如今他真的見到埋於玄冰中的神花,不敢再有懷疑。
他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趴伏在這玄冰之前.
此刻的他,不是什麽梁國皇子,只是世間最虔誠的一位信徒。
晝夜交替大雪紛飛,日月更迭寒風刺骨,許清秋足足跪了七天七夜巍然不動,心中的信念讓他忘記了饑寒,只因他曾許下承諾:
為了梁國。
終於,他的誠心打動了上天,在許清秋神志即將模糊之際,他眼前的玄冰終於化開。
刹時間花香四溢,飛雪無聲,只是許清秋乾裂的嘴角不等露出微笑,卻發現從冰中出來的不是海棠之花,而是身邊散落著海棠花瓣的白玉棠。
“你說,我是從玄冰中出來的?”
白玉棠不可置信的聽完這些話,但許清秋卻沒有再回話,仿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