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輝煌燦爛,便在於此。
季秋催動補天鏡,仰仗元神道行,以神通駕馭,將那昆吾一脈的道主身軀消融,險些個連元神都為之抹去。
這一幕所帶來的震撼,是實質性的。
此前,趙紫瓊曾經鎮壓不老山一脈,甚至在一次伐山破廟的過程裡,以人王印滅殺三尊元神境,可那也是在躋身元神之巔,再懷揣帝兵,大勢已成之後,方才做到的成就。
可.
這名為季秋的紫袍道人,他!
須知道,方才對他出手者,比如歸一門主、萬朝山主、天衍教的無涯子,亦或者其他古老道統,散修巨擘,都是北洲真正的擎天大能!
面對著這般壓力,不過鏡光一過,萬載修持為山巔之一的昆吾宗大道君,便重創垂死,隻余元神逃遁了?
也難怪此時使得各方靜默。
確實
是被震撼到了。
直到一刹那過。
與昆吾宗那老道一般,皆是被季秋收攏法器,只不過沉住了氣沒有出手,而是看著昆吾道主栽了大跟頭,借著一雙法眼,瞅出了些許端倪的無涯教主。
這時候雙袖攏起,腳下有仙雲升騰,目光閃爍間,念頭交織天地:
“此帝兵,攻伐無雙,勝過趙紫瓊執掌的人王印。”
“遠在東洲,我所聽聞過的那兩件帝兵,據蛛絲馬跡觀摩,也無這般凌厲,能夠旦夕便叫一尊五重天的道君身隕,端得不可思議。”
“它沒有任何破綻,只要祭出,便起碼能叫我輩之中的一人受到重創,就比如慕梧桐。”
他那一雙如星河般浩瀚的眸子,在窺到自己想見之物後,微微閉上,但神念發散,已是將想要訴說的話語,傳遞到了數位有所交情的教派之主耳內。
慕梧桐,就是方才那昆吾宗隻余下元神遁逃的老者名諱。
“然而強橫歸強橫”
“可終究,還是有所紕漏。”
直到無涯教主這一句話於神念發散時落下,一時間,陷入靜默的諸多道君,眸中有精光綻放。
“哦?”歸一門主若有所思。
萬朝山主捏了捏拳,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本來躊躇進退的諸多教主,也大都神色各異,想要聽得無涯教主的後文。
“越是強橫的法,亦或者兵,就越是需要主人本身的強大,才能襯托出作用。”
“此帝兵雖強,但以初入元神的道行,至多抹去三次,便是達到了極數,起碼以這位季道友目前的水準,應無意外。”
“也就是說,只要諸位願意拚上一把.”
無涯道君此時,那一雙閉上的眸子,陡然間睜開:
“就賭自己不會被這位道友注意。”
“便有機會,爭得這門帝兵。”
他的語氣平靜,可隱藏在這話語背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一點都不容小覷。
起碼三尊來自古老道統的絕巔道君,將會有身軀消融,隻余元神之險。
而且,昆吾宗慕梧桐,本就神行術法獨尊當代,他能跑掉,別人未必能。
以萬載修持,去搏一次或許有概率,也或許徒為他人做嫁衣的通天之機?
一時間,有人猶豫,有人果決。
“如若只是這樣,本尊未必會退。”
就在諸多道君於遙遙天幕,雄踞一方時,歸一門主見到那道人身畔一襲紅衣,搖了搖頭:
“可”
“局勢演變至於現在,我大致也已猜出了,這道人與趙紫瓊,關系並不一般。”
他的目光垂流而下,直視駕馭人王印的趙紫瓊。
歸一門主看著一身神朝之主威儀,堪稱冠絕古今的赤衣女帝,擰眉開口,卻不再是神念交流,而是若六霄雷霆,滾滾而落:
“女帝陛下,你與這位季道友,可是有舊?”
方才元神混戰,有各方道君攪動風雨,但除卻來自八大道統的魁首級人物屹立於此,其他不達五重天的元神道君,都被攔截在了沉淵域外。
真要算起來,外人只有這位神朝的女帝陛下。
雖說,在方才爭端驟起之時,她也展現了帝兵執掌者的風采,以一人之身,攔下了三尊教主級人物,包括日照宮主百裡權,極為風華絕代。
但歸一門主驚鴻一瞥間,憑借著神覺,再結合眼下情況,可以敏銳得感知到。
她的目的,並不純粹。
或者說
並不是像他們這般純粹,此行而來,念頭熾熱,眼裡只有帝兵,而無外物。
於是,許是對著就此離去並不甘心,並不想放手,也可能是為了最後的試探。
歸一門主,率先問出了這個各方道君,大致都猜測到了一星半點的問題。
而叫他沒料到的是。
就在他話語將將落下之時,趙紫瓊便開口了。
只見這一襲赤金帝袍,駕馭人王印的絕代女帝,此時眸光明亮,不描眉黛,便已是萬種風情頓生的嬌豔面容上,唇絳一抿,一笑風華:
“有舊?”
寬大的赤金袖擺上,有鳳紋繚繞,栩栩如生,女帝小姐輕輕攬袖,側眸而望看了一眼道人,繼而回答的斬釘截鐵,極為乾脆:
“不只是有舊。”
“季秋,是朕的未婚夫。”
“而且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就已經是了。”
“他是神朝未來的半壁之主,是與朕同舟並濟的大道之侶,堪稱性命相交!”
“所以,諸位!”
她的視線,在那四方天幕沉默的道君面上一一掃過:
“今日如若不退,那麽.”
寒芒,從女子勾起的鳳眸中一閃而逝:
“便想一想,是否能有十足的把握,徹底鎮殺我夫婦二人!”
“如若不計代價,不怕落得道途一場空,徒為他人作了嫁衣的話,大可上前,盡管一試。”
唰!
袖袍一震,撕裂空氣,有鳳鳴啼叫,甚至衍化虛影,自趙紫瓊背後直上瓊霄。
這一刻的女子,霸氣絕倫,見北洲四方道君,而無絲毫怯也。
而她這乾淨果決,毫不拖泥帶水的回答,也是叫幾位本就躊躇的道君,心念頓時定了下來。
“罷了。”
有身披仙鶴袍的青年一聲長歎,身影轉瞬消失無蹤,看他那樣子,顯然是做了判斷與思考後,再結合趙紫瓊這一番話,已是不想繼續摻和入這一場局中了。
“未婚夫,道侶?兩位珠聯璧合,倒真可謂是北洲無敵。”
又有一尊大道君神色複雜,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將來,神朝無敵開陽,君臨東荒的一幕。
只是怕,到了那時
他們這些古老的道統,就不能和今日一般,俯瞰寰宇,肆意執棋了。
這位女帝的野心不小,她要是當真擴張神朝,破山伐廟
那麽,就勢必會叫各方道君,低頭俯首。
如若當真演變到了這般境地。
那麽萬載基業在此,到底是去是留?
這個問題,顯然不是小事。
因此,稱讚趙紫瓊與季秋的這尊元神者,身影介乎於虛實之間,並未貿然離去。
他想要看看,他人是怎麽想的,是否都如他一般。
只不過,似乎是看透了這尊道君的心中所想,他這一聲暗語落下,趙紫瓊也不再藏拙,索性明示,笑吟吟便道:
“道友也不必自說暗話。”
“朕不妨與諸君明示罷了。”
鬢發搖曳,那一根玉石簪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明豔的色彩,此時的女帝小姐環顧四野,大方開口:
“朕自山河動蕩,在一方小域崛起,最開始走的便是這運朝之道,所以一統北洲,當是勢在必得!”
這一席話,叫各方不語,而那本來介乎虛實的道君,則複又稍稍凝實了幾分,直到——
“但!”
“朕可以告訴諸位道君,我若一統北洲,聚二百域氣數,便是初步道成。”
“介了那時.”
“斬道之關,朕不必去往星空,也不會踏出東荒,就在我神朝境內,沿著古老歲月前的斬道古卷描述,踏此大道!”
“我若道成,諸君可來觀禮,這一行,朕死了,那就是身死道消,神朝體系自然塌了一半,而朕若不死.”
“代表著什麽,諸位豈能不知?”
趙紫瓊下一番話語落,可謂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叫哪怕是站在了山巔級數的大能們,都不由為之怔住,表面的修養甚至都差點沒維持得住。
斬道關,重走來時路!
此女不過近兩千載道行而已,都已經到達了這等程度了麽!
於是乎,諸道君中,有萬朝山主沉聲開口,打破了刹那平靜氣氛:
“斬道.”
“陛下不知,此前行走此道的大能,以十萬年數,都早已換了好幾代,無一例外,皆是隕落了麽?”
“不然,北洲鎮壓沉浮的道統,亦或者仙盟的那七位,又豈能隻修了數萬載,便獨佔當世鼇頭!”
“你當真不是誆騙我輩,而是果真有法,能夠走通?”
他的呼吸有了些許紊亂。
斬道,可稱尊者!
那是這一個紀數,古往今來,都沒有誕生過的!
哪怕是上一個紀留下的老古董,亦或者什麽蓋世神體,天驕聖體橫空出世,再是精才絕豔,最終的結果也並未有過改寫。
在此紀最開始的時間裡,那段各路稱雄豪齊匯聚的輝煌歲月。
這些個存在,仰仗著所謂的斬道古卷,一個皆一個的意圖如破境元神般,將此關叩開。
可最終,結局毫不例外,自信的無敵者們,死的一個也不剩。
這些人裡當真沒有人,能夠從死寂中複蘇,斬去舊我,活出第二世更為輝煌的新生麽?
無人曉得。
若不是這些例子,此前仙盟的七尊聖者,也不會冒險走出東荒,去往那許久未曾涉足過的浩瀚星空了。
到了眼下的時代,這些從前隻信自己強橫,覺得自己就是那命定之人的道君們,之所以覬覦帝兵,就是因為失敗的太多太多,而無一人功成。
眼下,又有一人,說她有法。
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強悍。
萬朝山主目光閃爍,聽著那不似作偽的自信之音,吐出一口長氣,突兀背過身子,一躍而起,直往長空去:
“好。”
“那就待我看看,女帝日月凌空,到底能做到何等程度!”
“你與這位季道友雙雙持了帝兵,縱使本座出手,也是勝負難料,既如此”
“倒不如,再等一等!”
“若伱不成,便是身死道消,我脈道統頭頂之上的陰霾自是消散,而若你當真能成.”
“絕巔聖地,給此紀第一尊者俯首,也算不上差了!”
聲音落下,人影頓消!
而後!
趙紫瓊的話語,打動了每一位道君。
若繼續爭下去,太難,而且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即使是帝兵誘惑,在小得可憐的獲取概率之下,這些不足雙掌數的絕巔道君們,哪一個不是人間清醒,歷經沉浮。
如若無趙紫瓊的話,或許一場博弈道爭,在所難免。
可.
既有女帝強勢站出身來。
那麽,倒是不如,且去看一看!
看她,如何斬道!
萬法門主、天衍教主.
哪怕聖兵被奪,可這一刻,那位無涯子教主也沒有與昆吾幕梧桐一般,與季秋廝殺到底。
諸多震動一方,獨釣人間萬余載的大道君,一一離去。
他們都想要看看,趙紫瓊是如何去走的。
如若無法執掌帝兵。
那麽,這一條路走到了盡頭,他們,也想要找到一個答案!
一場紛爭,從這沉淵域落幕。
而本來執掌補天鏡,眉心凝重,本想拚殺到底的季秋,看著一側燦若驕陽的一襲紅衣,眸中的情緒,一時難以言喻。
其實,在離去之前,那來自天衍教的無涯教主,確實看破了季秋的路數。
補天鏡光,無物不可刷!
更何況,區區元神?
之所以,未曾將昆吾道主慕梧桐強橫鎮壓,泯滅元神,就是因為季秋顧忌,怕要是直接滅殺了他,短時間內,以自己目前的手法,無法繼續駕馭補天鏡這種恐怖帝兵。
畢竟,他不過剛入元神,元神念頭尚未熾熱到了極致,更不似渡過五道衰竭,大道、法相都走到了頂點的大道君。
哪怕現在留了手,但以現在的元神,諸如方才的攻勢,至多再駕馭兩三次,便已是抵達了極限。
本以為,已是足以震懾諸雄,但現在看來,若無趙紫瓊插手,情況還真是未必。
“未婚夫麽.”
季秋眸中,有莫名色彩閃爍。
因這句話,他的心湖之中,甚至隱約有了幾分喜悅跳動。
“呵。”
道人嘴角輕勾,末了搖頭一笑,也沒多說什麽。
直到。
趙紫瓊看見了那日照宮主百裡權一言不發,便要離去,本來未有動作的身軀,卻是動了。
隨著玉手一召——
人王印的神威,頃刻間籠罩了此方小天地,絕了這位頂尖道統之主的退路:
“百裡宮主。”
“別的道友可以離去,但你不能。”
狹長的鳳眸中,露出了名為‘記仇’的情緒。
女子此刻螓首輕抬,好似高潔的鳳凰一般,口中訴說著審判之音:
“你與朕,與朕的夫君,皆有筆帳.”
“要算清楚!”
“要是算不清楚.”
“便叫你日照宮一脈,就此抹去!”
正逢季秋趙紫瓊,與日照宮主百裡權對峙。
沉淵域外,不知遙遙幾許。
昆吾宗道主慕梧桐元神遁逃,遭受重創,眼看脫離了危險,終於松了口氣,心中怨恨如排山倒海,襲上心頭。
便想要在此後歲月,與季秋一爭長短,卻見得.
浩浩長空,本來空無一物。
可待他到來之後,卻突有一柄虛幻之刀顯現,夾雜著黑白輪回,與無法言語的恐怖氣息,隨後,悍然落下!
(本章完)